張十七話說到一半就停止了，眼神有些誠懇地望着我。
這一刻我真的覺得，在金錢和利益面前，人都可以不如狗。
我要是張十七，我要是被林峯狠揍了一頓，又丟了臉，打死我也不會對林峯這麼低聲下氣……
“哦？”我笑道：“原來張老闆很感興趣啊……只是，張老闆你也知道，我們胡老闆生意做得比較大，場子也不止一兩個，就是不知道張老闆一個人喫會不會噎着啊？”
張十七道：“那絕對不會啊，我胃口大，怎麼會噎着呢？”
說到一半，張十七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然後故作鎮定地垂着頭，悶聲。
我掏出香菸，擺在面前，一句話也沒說，就盯着張十七看。
張十七這時擡起頭看着我，和我對視着，目光中是說不出的複雜疑惑。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故意把我受傷的手輕輕搭在桌面上，眼神有意地再次朝煙盒上面看過去。
張十七這時忽然皺着眉頭，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
這時候我看到他眼神中有些惱怒，瞪了我一眼。
是的，我的意思很明顯，要想先和老子談合作，先幫我把煙點了再說，我的手不方便啊……
現在看來，狐狸今晚安排我過來，絕對是別有一番深意啊……
難不成狐狸早就料定了張十七的態度，還特意跟我說張十七不敢把我怎麼樣，她就是故意讓我來撒氣，來報仇的嗎？
張十七有些委屈地朝着彭紫煙看去。
彭紫煙也是一眼就看明白我的用意，笑道：“小弟弟……年齡小，架子挺大的……”
彭紫煙的語氣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說真的，我真的非常非常不想讓她對我產生反感，可我就是忍不住。
看到張十七這張讓我仇恨的臉，我就忍不住……
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一雪前恥，我能不抓住？
有仇不報非君子，今晚我必將他辱之！
我有些不好意思去迴應彭紫煙，索性就不說話。
再次將目光朝着張十七投去，我笑道：“張老闆，說實話……我們老闆整天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她早就把這件事兒全權交給我來辦……張老闆……你胃口有多大，我真想看看的……”
張十七眼神一寒，那小眼睛中暴露出一股殺意。
我知道這人我早就是得罪死了的，尤其是在娛樂城那一場混戰中，我就知道我跟他絕對是勢不兩立，就算今天我不來，下次碰到他一定還會找我麻煩。
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好好地給他上一課，讓他知道以後他要靠着誰喫飯，讓他以後分清楚主次……
張十七嘴脣顫抖了一下，沉吟了一聲，然後站起身，直接從我面前拿起煙盒，抽出了一根香菸，遞到我嘴邊上。
張十七眼中帶着不甘，但是又極力露出一副隨和的樣子。
張十七前後態度的轉變，讓我更深刻地認識到，在這個社會金錢到底給人們帶來怎麼樣的影響……
我嘴脣一張，叼着煙，張十七顫抖着手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
他想上來給我點菸，但我依舊沒有擡起手想要遮擋的意思。
“不好意思啊，張老闆，麻煩你了，我的手……有點不方便……”我一臉歉意又諷刺地笑着。
張十七嘿嘿笑道：“沒事兒……”
這一刻我見識到人性中最醜惡的嘴臉，張十七最醜惡的嘴臉，還有我自己最醜惡的嘴臉。
不知爲什麼，我明知道這樣是對張十七最有力的打擊和報復，可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李春生……啥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等一下……”
張十七一隻手準備按打火機，另一隻手想去遮擋火苗，剛剛湊到我嘴邊上的時候，彭紫煙擡手按住了張十七的手臂。
張十七扭頭看了彭紫煙一眼。
我也驚訝地看着彭紫煙。
此時彭紫煙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她一臉冰霜地盯着我，而後擠出一個諷刺的笑容：“要不還是我來幫小弟弟點菸吧……”
彭紫煙站起身，直接從張十七手裏搶過打火機，就要準備給我點菸。
我整個人都愣了，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直都在我行我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卻忽略了張十七身邊坐着個彭紫煙！
就在我剛剛準備回絕的時候，忽然門口有人敲門。
“您好，服務員，您的菜到了……”
這一陣敲門聲讓我從夢中驚醒。
我深吸了一口氣，左手快速把香菸拿下來，擠出一個笑容道：“既然上菜了，還抽什麼煙……”
我把香菸捏在手裏擰碎，我用盡全力擰碎。
雖然我痛恨曾經那個懦弱的自己，但我也痛恨現在這個卑鄙的自己……
尤其是當我看到彭紫煙諷刺的眼神之後，我感覺內心最後一道防線都被擊垮了……我看不起張十七這樣的人，那我的所作所爲和張十七有什麼區別？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明顯的……小人得志。
香菸被我捏碎慢慢地散落在地面上，幾個服務員端着菜進門，不一會兒就擺滿了一大桌子菜。
這個點菸的插曲，直接讓包間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彭紫煙一直盯着我，那目光中一直帶着警告和鄙視。
張十七態度變得緩和起來，但我想他內心都恨不得把我擰碎。
他開始拿起筷子，對彭紫煙道：“菜都上了，兩位還愣着幹什麼？今晚有的是時間，咱們邊喫邊聊……要不要喝兩杯？”
我嘆了口氣，道：“不喝了，張老闆……你的請求，我心裏已經有數了，我只能這麼跟你說，既然你表現得這麼有誠意，我肯定會分給你場子讓你來做，這個水錢你來放，但不是全部……畢竟一個人喫獨食，很容易遭人恨的，張老闆也在道上混了不少時間，心裏應該有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