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是孫立恩今天的心情寫照。艱難搶救,艱難寫彙報,艱難和沈夕扯皮。反正沒有一件事情是輕鬆的。

    而現在,就連睡覺也變得艱難了起來。

    躺在牀上明明累得要死,可孫立恩就是死活睡不着覺。閉上眼睛,他看到的全是那些躺在病牀上,身旁儀器滴滴作響,面色蒼白毫無知覺的患者。

    想安安穩穩睡個覺,對現在的孫立恩而言幾乎就是奢望。

    疲勞和精神上的雙重摺磨讓他不停的翻身閉眼,然後調整枕頭的位置和高度,隨後再次重複翻身睜眼,調整枕頭高度……

    重複了大概幾十次後,孫立恩嘆了口氣從牀上坐了起來。

    “呂主任,幫我開點安眠藥。”孫立恩摸出手機,給早班的呂志民主任發了個消息,“我以前沒有用安眠藥的經驗,開普通的就行。”

    過了幾分鐘,呂志民主任回了條消息,“藥準備好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孫立恩的房門被人敲響,門口的服務員說道,“孫醫生,您要的藥我給您放在門口了。”

    得到了孫立恩的回答之後,門外的動靜很快就消失了。酒店今天開始提升了防疫應對等級,醫生們不能再和普通服務員直接面對面——就連房間打掃都已經被叫停了。幫忙送東西這種事兒雖然還是能做,但只能把東西送到門口。等服務員走了之後,醫生們才能打開房門取東西。

    總之,不方便就是了。

    現在的每一分不方便,都是爲了醫生和工作人員的安全。孫立恩個人倒是沒有什麼意見,他也不是沒有手嘛。

    看的出來,酒店爲了減少工作人員和醫生們的直接接觸也下了不少功夫。這家酒店裏自帶直飲水系統,因此不需要爲醫生們提供礦泉水。但其他的酒店吧檯服務卻是需要定期補充的——酒店估計也是下了狠心,至少孫立恩出來的時候,他看到每個房間門口都擺着一個大箱子,就連自己的門口也不例外。

    把箱子搬回來之後,孫立恩費了好大勁才把上面的膠帶拆開。這個足有四十五公分高的紙箱裏,滿滿當當塞着巧克力和各種零食,以及咖啡膠囊茶包和洗髮水沐浴露等補給品。

    而箱子裏還有一張紙條,看起來似乎是這邊的工作人員剛剛手寫的。

    “尊敬的孫醫生,感謝您在這個春天義無反顧來到雲鶴爲我們拼命。由於相關防控措施升級,我們無法保持每天更新小酒吧內的存貨,因此特意爲您準備了這麼一點小心意。請您放心使用,所有的消耗都是免費的——如果某一類儲備耗盡,或者您還希望獲得更多補給,請您直接給前臺打電話,我們將在最短時間內爲您補充好貨品。”

    吃了安眠藥之後,孫立恩很快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中。雖然這樣的睡眠質量實在算不上好,但畢竟還是睡着了。

    下午兩點半,他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孫立恩晃悠起來給自己衝了一杯黑咖啡。

    “你還沒喫飯吧?”手機上,胡佳大約半小時前給孫立恩發了條信息,“我準備去餐廳了,一起走?”

    即將結婚的小兩口,現在只能在電梯裏相處一會。這種感覺換成其他人肯定不好受,不過孫立恩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開心——這總比在北五區裏認不出來人強些。

    不能住在一個房間,喫飯也不能在同一張桌子上,能在電梯裏一起待個幾十秒,已經是孫立恩和胡佳現在能享受到的最親密的時光了。

    “等會多喫點多喝些。”在電梯裏見了面,孫立恩迅速開始了對胡佳的叮囑,“等會出發之前穿個紙尿褲,實在不行那就就地解決。”

    “嗯,你也多喝點水。”胡佳點了點頭,替孫立恩整理了一下領子,“你這出門之前也不照照鏡子,領子都卡在脖子裏了。”

    孫立恩一邊伸着脖子讓胡佳整理,一邊暗自感謝着自己的“英明決策”——要把領子搞成這種自然的彆扭形狀可是有很高難度的工程。

    體會完了十幾秒的親密後,胡佳和孫立恩走進了餐廳裏。一部分工作人員正在向自助餐盤裏添加新的菜品,而有幾個工作人員看到孫立恩和胡佳走進餐廳後,馬上向後廚快步走去。

    孫立恩今天沒什麼胃口,再加上今天他們將負責小夜班,晚上十一點就能回來休息。因此他放棄了強迫自己喫些油炸高熱量的肉食,轉而取了幾樣清爽一些的小菜。

    胡佳坐在孫立恩正對面的桌子上,她的碟子裏放着一堆肉菜——紅燒肉,燒鴨,清蒸魚……反正基本看不見蔬菜的顏色。

    “你就喫這麼點?”胡佳遠遠的看見了孫立恩的盤子,然後對此表示了不解,“喫這麼點你今天哪兒有力氣幹活啊?”

    “沒啥胃口。”孫立恩苦着臉答道,“我先喫點開開胃,最後再喫高熱量的。”

    孫立恩話音剛落,一個工作人員就一路小跑出現在了他和胡佳的視線中間。在看到胡佳滿盤子的菜後,這位工作人員毅然決然轉身,把手裏端着的一碗紅色的水放在了孫立恩面前。

    一路小跑過來,這碗裏的水卻一滴都沒撒,足見這位工作人員手上功夫之深。

    “這是我們大廚熬的山楂雪梨湯。”把碗放在孫立恩面前後,這位工作人員介紹道,“用了山楂陳皮和冰糖,有健脾開胃、消食化瘀的功效,同時還能活血化痰、潤肺止咳……”

    說實話,這位工作人員的介紹在孫立恩聽起來幾乎和街邊不靠譜的小廣告差不多。但聽着這位工作人員的介紹,孫立恩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謝謝。”把這碗山楂湯留下來之後,孫立恩連忙給宋文打了個電話過去。過了十幾秒鐘,宋院長疲倦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麼了?”

    “宋院長,我有個事兒想問問您。”聽出自家院長估計是正在睡覺,孫立恩心裏略微有些愧疚,不過這點愧疚還不足以讓他放棄自己的想法掛掉電話,“咱們醫院的中醫科水平怎麼樣?”

    “水平?”宋文很明顯不明白孫立恩突然提這個幹啥,不過她還是回答道,“在寧遠應該算中等偏上吧?畢竟咱們不是專門的中醫醫院。”

    “咱們現在沒有什麼有效的抗病毒方法,用丙球蛋白和胸腺肽提升換患者免疫的效果也不是特別理想……”孫立恩在電話這頭提議道,“我覺着……咱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引入中醫?”

    現在擺在孫立恩面前的問題非常具體且現實——他必須想辦法糾正整個北五區患者的情況。這不光是爲了拯救那些重症患者的生命,也是爲了提振整個部門的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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