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能看見狀態欄 >第六十五章 指名道姓(下)
    醫療廣告是限制非常嚴格的一類廣告內容。.biquge當初制定規則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預見到了部分民營醫療機構會爲了利潤而在各類宣傳上不擇手段。實際上,最近這些年的醫療廣告確實也朝着不擇手段的方向開始發展。畢竟最有效的廣告手段都在禁止目錄裏,照着抄就行了。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違規廣告的處罰力度卻根本無法起到阻嚇作用。違規投放醫療機構宣傳廣告,法律規定,罰款數額是廣告費用的一到五倍,這種條件下,最多也就是罰個萬塊錢了事。而對於這些毛利率經常超過30的“企業”來說,這點罰款簡直就和撓癢癢沒什麼區別。

    對於這些違規的民營醫療機構而言,相應法規最嚴格的處罰內容無非是“情節嚴重的,吊銷診療科目或者吊銷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這一條而已。但關於“情節嚴重”如何認定,卻沒有相應的法規限制。而醫療過失致殘,甚至致人死亡之類的嚴重案件,在民營醫療機構裏卻並不是一件“捅破了天”的大事。無非是多“出點血”,花個百來萬把家屬打發走就算完事兒醫療事故是需要家屬向有關部門申請鑑定,隨後才能認定並且進行後續處罰。如果被認定成了醫療事故,對民營醫療機構來說,損失恐怕要以千萬計。但家屬能得到的賠償卻和申請鑑定所能獲得的差不多。而且還要等待鑑定結果甚至法院判決。因此不少患者家屬會選擇接受賠償,然後把事情按下去。

    大事按的下去,小事照張賠款。不得不說,這種應對手段在現有體系下簡直無往不利。張易的首都國華醫療集團過去五年只收到25份罰款,但卻不代表他們只違規了25次而已。要是能掌握切實證據,光網絡醫托一條,就足夠吊銷國華醫療集團旗下三家醫院的所有許可,順便把幾十號人送進監獄裏去。

    心裏有鬼的結果就是舉措失當。被點出了違法次數衆多的張易當時就急了眼,他把桌上的玻璃杯直接朝着孫立恩扔了過去,嘴裏高喊着,“放屁!你這黑心醫生!”

    玻璃杯沒砸到孫立恩,它甚至沒有被摔碎。但孫立恩卻聽到了張易的罵聲,他瞥了一眼張易,然後低聲道,“醫生被罵黑心,有多少功勞歸結在你們這種醫療機構上,心裏沒點逼數麼?”

    比起展開新治療技術需要通過多部門審批的公立醫院,民營醫院追起熱點詞彙來簡直不要太輕鬆。以前就曾經有民營醫院在未經批准,未獲許可的情況下,開展所謂的“幹細胞”療法。至於這種連大型跨國醫藥公司都沒搞明白的幹細胞具體能治療什麼疾病,那就更是由着他們信口胡編,反正從什麼腎虛煩渴到艾滋,從養生保健到再塑青春,就連西遊記裏太上老君的妙藥仙丹都沒它適用範圍廣。

    等到幹細胞熱度過了,接下來就輪到了“免疫療法”遭殃。雖然pd1,pdl1和cat細胞療法已經被證實對某些特定腫瘤有一定效果。但對其他腫瘤效果仍有待研究。可就是這種有待研究的內容,放到某些特定民營醫院和被承包的醫院科室裏就變了味道。他們利用患者求生的,把這種還在試驗階段的治療方案當成了神藥。

    免疫療法價格昂貴而且效果非常不穩定,有些患者可能接受治療後驚喜的發現病情好轉,有的則可能根本沒有效果。而這些民營醫院以及承包科室,爲了牟利,甚至會向患者隱瞞免疫療法的不確定性以及尚處試驗階段的事實。並且無視某些患者從未使用過,可能會有效果的靶向抗癌藥存在。

    至於患者的生死,他們並不是特別在意。人總是會死的,死於某些疾病或者死於某些以外並沒有實質上的區別,而這些機構有錢賺,能賺錢,纔是真正的決定性差異。

    “引入國外已經被淘汰的治療技術,包裝一下宣稱是國外著名大學的研究成果。大量購買已經被公立醫院淘汰的設備,對患者說這種設備很有用,只是因爲公立醫院有更賺錢的設備,所以好用的就被拋棄了……”孫立恩越說越氣,“你們口口聲聲說,建立民營醫院是爲了替公立醫院承擔壓力,分流病人,是爲了更多患者的福祉。結果到頭來,你們乾的最順手的事情,就是往公立醫院頭上潑髒水?”

    “網絡醫托,包裝軟文,移動端推送,大數據精確投放,盜用知名醫院名號,這些了不起的手段我們公立醫院可從來沒用過。說真的,我們也沒錢可以去購買這樣的推送手段。剛纔張總說的數據其實很保守,最近正好該不少民營醫療上市企業公佈了第三季度財報。大部分民營醫療集團的廣告支出都在成倍上漲,我倒想請問一下張總,這些增加的支出,最後由誰買單?是貴公司的股東出錢,還是從普通民衆的治療費裏出?”

    殺人誅心,這套手法孫立恩沒學過。但罵人揭短的道理,孫立恩卻還是明白的。這三人作爲民營醫療機構的代表,上臺來全程跑題,每一句話都在抨擊公立醫療體系,而且不惜造謠扯謊。說實話,他們的手段很是低劣,而撒謊的本事更不高明。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對方要說這種會被瞬間戳穿的謊言。但要孫立恩不會放着這麼好的進攻機會不用。既然要罵,那就要罵到自己痛快。

    “張總最後的發言,意思就很直白了。”孫立恩終於看到了筆記本上記錄的最後一點。“公立醫院應該只去做急診,把門診和住院治療都交給民營醫院。這樣就能解決公立醫院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

    臺下很安靜,原本能坐下四五十人的會場裏已經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了。沒有地方坐,那就站着,沒有地方站,那就在門口豎着耳朵聽。公立醫院系統的醫生們已經被誤解了太久,他們擔着莫名其妙的罵名也擔的太多。如今終於有人替自己出氣,沒有哪個醫生願意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張總,你的腦子可能真的被驢踢了。”孫立恩情真意切的罵了一句。贏得場下的一陣喝彩。

    孫立恩等臺下的喝彩稍微平息了一點,開始了一連串追問。

    “公立醫院只做急診,你們剛纔說的轉診困難就不存在了是吧?”

    “公立醫院只做急診,後續治療不夠私人化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是吧?”

    “把門診和住院治療都交給民營醫院,你們憑藉着佔總醫療機構數量60的數量,以及牀位不到公立醫院五分之一的住院部,就能解決看病難了?”

    “把門診和住院治療都交給民營醫院,你們這些每年廣告支出100增長速率的營利機構就能解決看病貴的問題了?”

    四個反問,問的張易臉色通紅,但他卻一句反駁的話都想不出來。武田製藥邀請他們來的時候特意說明,這是一場“僅限於國內民營醫療機構討論的會議”。而且接待的人還在暗示,這場會議會邀請武田醫療大中華區的“社會服務和支持”部門與會。“如果能說些真心話,也許可以獲得支持部門的定向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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