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走的可真快,我追了好久!”提莫說。
希維爾沉着臉走在最前面,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陳百經。她想,陳百經說的不錯,自己和瓦洛蘭大陸對於他而言,不過是某次旅行的一部分,他的根不再這裏——想到這一點,她忍不住要逃離,心動的感覺在這一刻變成了心痛。可是,內心裏有着某種悸動,使她不甘心這樣離去。當她貼近陳百經的胸膛,她能感覺到其跳動的感覺,那是熾熱的情愛在血液裏奔涌。他是愛我的,她對自己說,只是因爲某些原因,他難以面對兩份同樣的感情。
提莫沒有察覺到異常,從他見到希維爾開始,這個女人冰冰冷冷的。
陳百經嘆息一聲,一邊走一邊對提莫說:“你怎麼來了?”
“我也不想來。”提莫說,“可事情是我搞砸的,我要是不來,實在是不安得很。你說得對,真正的斥候,應該適應任何環境,也許,這一次我能克服內心的恐懼。”
陳百經沉默片刻,對他說:“好吧,如果你怕,你隨時可以離開,我不怪你。”
“嗯。”
旅途的沉默在越加空曠無人的山野發酵,直到三人來到半山腰的一條棧道面前。和麪前的棧道相,之前的山路像是平整的寬闊石路,這棧道盤桓在懸崖峭壁之,蜿蜒曲折,以懸空的姿態展現在三人面前。棧道前面有一面石壁,面刻着許多名字。
“登山者之路”,石壁方刻着五個大字。
“這是起點。”陳百經開口,“踏前面的棧道,我們不能回頭了。”
這是巨神峯的神異之處,根據傳說,選擇攀爬此山,不僅意味着一次挑戰,也是選擇了參加衆神的試煉。一旦開啓征途,回頭會遭到詛咒。多年以來,無數的人攀爬,無數的人想要退卻,而退卻的人大多葬身於山崖。
希維爾用十字刃在石壁刻了自己的名字,挑釁似的看了陳百經一眼:“你害怕了?”
說完這句話,她當先踏了絕壁棧道。
陳百經在她的名字面刻了自己的名字,看向提莫:“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真的,你的過錯只是個誤會,我不怪你。”
提莫咬着牙,一聲不吭,取出了自己的一隻吹箭,在石壁寫自己的名字,然後畫了個簡單的頭像,還挺俏皮的。
“走吧!”提莫一副慷慨義的模樣,跳了絕壁棧道。
蜿蜒的棧道盤旋升,一旦踏,場面立刻變化了。兩側是高逾千丈的懸崖,凜冽的寒風吹得人睜不開眼。先前豪氣沖天的提莫哆嗦着嘴脣,他苦着臉,回頭看了一眼來路,視線繞過陳百經,卻發現剛剛的入口已經淹沒在雲霧裏。
陳百經也怕呀,風太大了,起碼八級的大風以六七十米每秒的速度撞來,逼迫人身體前傾,山崖的縫隙和孔洞發出了呼嘯聲,如鬼哭狼嚎,分外滲人。
希維爾已經走在前面二十多米處,陳百經有些擔心她,便提起提莫,將他抱在懷裏,頂着狂風奮力前行。深褐色的山崖,棧道有時窄得只容一人經過,陳百經偶爾看向下方,也是心驚肉跳。雲霧若隱若現間,下方的平地好似深淵。
“下面很高吧……”提莫仰着頭問,他實在不敢向下看。
“還……呼呼……好,只要貼着石壁走,不會有問題,放心吧。”陳百經一張口,狂風灌到嘴巴里,又冷又凌冽。他只得用手捂着嘴巴大聲喊。
“希維爾,你稍微慢一點,等等我們!”他竭力喊叫,可不知道是狂風吹散了聲音,還是希維爾故意和他作對,竟在棧道快步前行,她身體前傾,一手拿着十字刃,一手擋在身前。
陳百經見她走得更快,也不敢再喊,連忙跟。
八級狂風對於他而言本不是多大的問題,可是也架不住這風向左右不定啊,明明是北風,呼嘯一陣之後立刻又變成了南風,要是不小心,只怕失去平衡之下,立刻要跌落山崖。這可不是開玩笑,算是他身體強悍無,也不敢保證自己掉下去還能活着。
這般走了大半天,行了幾十公里的距離,終於穿過了雲霧升騰的山腰,來到一片稍微寬廣些的平臺。
平臺竟有一個村莊!
狂風在這裏停歇。
向陽的平臺方是一面巨大的石壁,深褐色但很光潔的石壁,有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洞穴,裏面似乎都有人居住。在沒有洞穴的地方,則刻滿了古老的銘,有的像是某種古老的字,有的像是圖畫,有的則只是某種簡潔而飽含了深意的符號。在衆多的銘,有個拉闊爾族的圖騰,那是一座沐浴在金色陽光裏的巨大山峯。
陳百經等人了平臺,立刻有幾名拉闊爾族的人用好的眼光打量着他們。
一位長者走前來,張開雙手:“歡迎你們,挑戰者!也恭喜你們走過了第一段路程。”
希維爾衝着長者微微一笑,開口問道:“請問,你們聽說過一個叫索拉卡的醫師嗎?”
“索拉卡?醫師?”長者微微皺眉,“抱歉,我既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什麼醫師,如果要治病的話,請向聖山祈禱,聽到虔誠的祈禱,烈陽的光輝會降落,可以治癒一切疾病。”
呃,看來又是一名烈陽教派的信衆。拉闊爾族幾乎都信奉烈陽教派,他們崇拜太陽的光輝,認爲太陽是一切生命的源頭,而其他的光輝,則都是虛假的。
陳百經走前來,指着右手邊的棧道:“那麼請問我們只有這一條路嗎?”
“是的,對於挑戰者來說,後退是不明智的,我建議你們繼續完成試煉,烈陽的光輝會保佑你們的。”長者一臉虔誠。
希維爾對着長着微微點頭,露出個善意的微笑,直接朝右邊走去。
“請等一下!”長者叫道,“兩年來,你們是唯一的挑戰者,按照拉闊爾人的習俗,我們將爲此舉行慶祝,請接受我們的祝福。”
慶祝?祝福?
陳百經等人莫名其妙,先前也算是瞭解了很多拉闊爾族的習俗,但於此卻沒聽說過。
“很快的!”長者說道。這時他身後的洞穴裏,已經有好多人走出來,他們手裏拿着古老的樂器,捧着自己家最美的食物,漸漸聚集在長者身後。這些人的目光裏很是興奮,好像即將參與挑戰的是他們一般。
長者喜氣洋洋,他對着陳百經、希維爾和提莫說:“走吧,讓我們拉闊爾族爲你們踐行!”
他走在最前面,其後是陳百經三人,再之後是黑壓壓的一片拉闊爾族人。
棧道貼着峭壁轉了個彎,隨後,一個巨大的金屬圓環出現在棧道,將棧道圍繞着,棧道大約在圓心位置。長者指着那巨大的金屬圓環道:“這是遠古門扉,不管是生還是死,每當有人跨過這道門扉,我們都要慶祝一番。所以,請吧。”
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身後的拉闊爾族人開始吹奏其古老而蒼茫的音樂,那音樂悠遠蒼涼,卻帶着一絲絲得見永恆的欣喜,似乎是在歡欣於生,又在歡欣於死。可不管這音樂多麼矛盾,陳百經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洗滌了一遍,分外寧靜。
伴隨着音樂聲,拉闊爾族的人開始齊聲吟唱。陳百經聽不懂他們唱的是什麼,但其的情緒卻能體會一二,那是在催促,在鼓舞,在送別,在歡迎。參差不齊的聲音有一種超乎想象的和諧。
三人順着棧道,跨過了那名爲“遠古門扉”的怪圓環,身後的拉闊爾族人爆發出一片歡呼,陳百經回頭,隱約聽見他們在喊:“烈陽保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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