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舒暢蹭在成辛與苗貝貝房間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成辛到家後第一時間找充電線給手機充電。
原來在手機關機前,餘勒已經打過一個電話。
看着那則未接,成辛內心五味雜陳。有甜蜜,他畢竟說話算話;有酸澀,難以相信如今已關係漸遠
五味雜陳一番,看看牆上掛鐘已經指向11點鐘的指針,成辛不忍回電,怕打擾生活規律從不熬夜的餘勒休息。但,又不願意不了了之,於是發則短信:不好意思,今晚跟舒暢喫飯,沒察覺手機沒電關機了。
餘勒卻秒回:我知道了。你早點睡吧。
成辛捨不得就此結束:你還沒有睡
餘勒:我跟師傅出差,在回湘州的路上。
成辛:注意安全。
餘勒:好的。晚安。
成辛躺在牀上,短信輸入欄內,寫了擦,擦了寫。想說點什麼,又覺得如今的身份,說什麼都自帶不合適,於是,怏怏地放棄。
苗貝貝已經輕鼾在耳。
怎麼也不肯接受成辛讓出的牀鋪的舒暢,也已經在盛夏的木質地板上睡實。
整套房間靜悄悄的,成辛聽着鐘錶咔嚓咔嚓的走動聲,卻難以入睡。她撩起窗簾,看見樓與樓剪影出來的不規則天空中,掛着碩大一輪明月。明月上陰影隱綽,勾起她嫦娥奔月的記憶。
廣寒宮裏,縱使有玉兔作伴,也很寂寞吧。
你看,她自己明明住在一套塞滿了人的房間裏,也逃不過夜深人靜時被悵然活捉。
--
話說餘勒,還未從長途大巴上下車,就接到丁成天打來的電話。
丁成天打着哈欠:“你乘的這輛車是不是半路拋錨了怎麼用這麼長的時間”
餘勒一怔:莫非,他一直在等
丁成天:“我在長途汽車站東南角,你不必過馬路,走過來就能看到我。”
餘勒:“不用吧”
丁成天:“是啊,如果你有輛車,確實就不用了。”
餘勒:“我可以打車。”
丁成天:“我怕你遇上黑車,畢竟我們丁家,明裏暗裏得罪的人挺多。”
餘勒哭笑不得。
礙於師傅在身旁,餘勒也不方便說太多,匆匆“哦”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睡了一路的師傅張濱忽然睜開眼,看了徒弟餘勒一眼。像是忍了忍,沒有開口。不過一分鐘還沒有過,就決定不忍了:“你會不會被他們的糖衣炮彈給腐蝕了”
餘勒含笑問道:“師傅你的意思是,從此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曾今的餘勒的確是絲毫不給丁成天接近的機會的。
奈何丁成天耐心超級好,本碩6年的軟磨硬泡,已經使餘勒不再習慣冷下臉走開。
也許,餘勒骨子裏,是認同他與丁成天之間的血親關係的。
聽聞徒弟的反問,張濱搖搖頭:“也不用那麼變態。總之,你警醒點,不要被利用了。”
餘勒點點頭。
其實根本不用師傅提醒,他一向是一個目標很明確的人,也很能透過現象看本質。至少到目前爲止,丁成天與他的交往,還未曾透有過絲毫的功利目的。
那個傲慢的傢伙,在不可一世的外表下,卻有顆超幼稚的心,一心幻想一家人團聚,和和美美,盡享天倫。餘勒,則從不對此抱期望。
餘勒步行到丁成天說的地點,果然看見一輛車,開着燈在等人。
餘勒走過去,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不是說丁家明裏暗裏樹敵不少嗎你也不怕這樣開着燈,成爲靶子”
丁成天嘴角綻放濃濃的笑意:“動我就是在咱老子頭上拔毛,傷我一根毫毛,都沒有迴旋的餘地。但你不一樣,別人可以用不知情、意外搪塞。”
餘勒同樣露着看似溫情的微笑:“經過上次跟你的發小們一聚,你恐怕,早已背地裏對我的所謂出生做過充分宣傳了吧。”
丁成天張開嘴漸漸演變成一個不掩飾的哈欠:“什麼叫所謂的出生那是真實的不信我們可以去驗血做dna鑑定我還可以出具當年我們出生醫院開具的出生證明”
餘勒單臂一伸,伸手拍拍丁成天的肩膀:“勞煩你送我回家。地址你知道。”說罷,放到副駕駛的座位,自己閉眼歇息去了。
丁成天又是一個哈欠:“瞧,你每次都逃避。早晚有避不開的那天。”
餘勒也不接腔。
不過,耳朵聽着丁成天的哈欠,想着他本是個浮華公子哥,對自己卻幾年來始終真誠耐心,心裏無疑是暖的。
夜間的路況十分通暢。半小時左右,就到了餘勒所在的小區門口。
丁成天看餘勒尚未醒來,趕緊趁機開進小區。
泊好車,息了火,才叫醒餘勒。
餘勒顯然有些意外,自己竟真的睡去。
“我真高興,你睡着了,說明你對我是信任的。”丁成天像看小嬰孩一樣,咧嘴開着餘勒笑。
餘勒錯開目光,也不接話,含混說了句謝謝,推開車門就往住家所在的樓宇走。
拿門卡刷開樓下的安全門,一個晃神兒,丁成天便泥鰍一樣跟了進來。
“你不趕緊回家”餘勒瞪他一眼。
“今晚我可以睡你家嗎”
“不可以。”
“可是”丁成天忽然露出幾分少見的躊躇。
餘勒皺着眉,卻也沒有即刻走開。他在等丁成天“可是”的下文。
“他不知道我出來接你,以爲我去別的什麼地方鬼混。我一旦出去鬼混,從不半夜回家的。所以,我沒法回家。
假如我去酒店開房,林叔一定會插一腳,查我帶了誰。這已經是慣例。可要是他看到我是獨自一人,肯定覺得事出反常。效果跟我半夜回家是一樣的。
你總不能讓我半夜把糖糖拖出來吧
你讓我到你家裏睡一晚,我保證,絕不跟你搶牀”
原來是揹着家人偷偷來接的他
餘勒實在硬不起心腸說“不”,只好無可奈何道:“下週我就去買輛代步車。”
見餘勒沒有拒絕他,丁成天頓時高興得神采飛揚,連打兩個指響:“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
餘勒哭笑不得。
連他聽了都覺得肉麻
餘勒憋住笑,肅穆地拂掉丁成天搭在自己肩頭的胳膊:“別得意。僅此一晚,下不爲例。”
“噯”
“而且,你要記牢:我可不是你胞弟。”
“啊”
“我不僅不是你胞弟,還有可能是你的死敵。你別忘了我穿的是什麼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