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門下,已有漢軍士兵推着衝着抵近城門,這是虎賁軍第十三次嘗試撞擊城門,也是距離最爲接近的一次。
漢軍呼喝如雷,精神大振,只是城頭上的魏軍抵死不從,亂箭射出,滾石飛落,一名虎賁士卒身中一箭,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可只片刻功夫,那士兵就已拔出長箭,搖搖晃晃,想要站起,突然之間,暗處伸出一隻手掌,扶住他的臂膀。
那士卒只當是救護營的將士過來幫忙,怒喝道:“攻城要緊,莫要理會我!”
順着望去,陡然間,現出劉備那張剛毅的臉龐。
虎賁軍久在陛下身邊侍駕,對於陛下的模樣自然是清楚認得的,那士卒嚇了一跳,劉備卻是大笑道:
“好漢子,朕扶你起來,站穩了!”
那士卒驚得呆了,心道:“此處距離城頭僅一箭之遙,陛下爲何會出現在此?”
驚愕之間,劉備已然躍馬於千軍萬馬之中,執劍在手,大聲高呼:
“大漢將士,北伐成敗,在此一舉,今日你我並肩作戰!”
他雖年邁,但此刻氣運丹田,又有東風相送,雖戰事膠着,千軍萬馬亦是聽的清清楚楚。
這一刻,天地之間彷彿生了片刻停頓,呼喊過後,漢軍回頭,驀然見到陛下威風凜凜,不顧安危,駐馬身後的模樣。
“看啊,是陛下來了!“
“哎呀,果然是陛下來了!“
陣陣驚呼中,早前被劉備扶起的那名虎賁軍士卒怒喝道:
“弟兄們,陛下正看着我們呢,誰若退後一步,便是孬種!”
周遭漢軍轟然應道:
“不錯,退後一步便是孬種!
“兄弟們,殺啊!”
“衝上去,衝上去!”
劉備的驀然出現,不僅給漢軍將士帶來無盡勇氣,魏延、張苞、王平、陳式諸將亦深受震動,幾乎要落下淚來,久戰疲倦的臂膀,不知從何處又生出一股新力,若非左右親衛阻攔,幾乎要以一將之尊親登雲梯了!
漢軍每每回頭,總能見到陛下如山般聳立的身影,不由氣勢大增,三軍將士皆是前赴後繼,踏着同伴或敵人的屍體奮勇向前,生死抉擇中,沒有絲毫懼意!
城頭之上,郭淮聞見劉備親臨的消息,早已臉色大變,一顆心更是提到嗓子眼裏,運氣目力四下搜索,待見到劉備身騎白馬,正在城下一箭之地時,驀然擎弓在手,眯眼瞄準,咬牙暗道:
“來得好!只消射死此人,不僅長安之圍頃刻可解,便是收復隴西,自也不在話下!”
氣運丹田,箭羽凌空激射,直取劉備駐馬之處!
破空之聲清晰可聞,千鈞一髮之間,劉備顧應劍法順勢揮出,將來箭一刀斬作兩段,跌落於地。
卻說郭淮在軍中有神射之名,神射手對於自己射出的弓箭,自有玄妙感應,從這支箭射出後餘韻判斷,這一箭定已射中,但目之所見,劉備依舊好生生安坐馬背,只得無奈搖頭,暗罵運氣欠佳。
深吸一口氣,平復好心緒,郭淮令旗招展,高聲呼喝道:
“射死劉備者,賞萬金!”
有魏軍聞見,已然挽弓搭箭,向劉備射來,親衛見陛下有了危險,紛紛上前,持盾護在劉備面前,將射來的千百支箭矢,盡數擋下。
魏軍箭雨驚動漢軍上下,盡皆投來關切目光,但見劉備自衆騎中排衆而出,沉聲喝道:
一絲朝霞破雲而出,照在劉備身上,宛若神明一般,漢軍上下爆發出陣陣吶喊:
“陛下無恙!陛下無恙!”
“陛下天命在身啊!”
“大漢萬勝,陛下萬勝!”
而就在這魏軍慌亂地集中攻擊劉備的一瞬間,漢軍驀然感覺到一絲輕鬆,這是魏軍防禦之罅隙,這也是陛下親冒矢石,替大軍爭奪的片刻功夫!
一時間,城牆上附蟻攻城的漢軍驟然提速,飛速攀爬,而虎賁軍的衝車已經重重砸在西安門城門之上!
“砰——砰——”
撞擊城門之聲連綿不絕傳來,魏軍聽在耳中,彷彿敲在心口一般,驚天動地,砰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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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中的張既已然坐立不安,奔到陣前時,見已有數路漢軍已經突上城牆,正與魏軍作殊死搏殺。
而西安門的門洞內亦擠滿了魏軍,士卒牢牢抵住已然搖搖欲墜的城門,用肉身抵擋漢軍衝車一下又一下的猛烈攻擊,不住有人吐血倒地,看樣子這道城門也支撐不了多久。
張既望着眼前這幅景象,不可置信道:
“敗了……終究還是敗了……”
“不錯,今日我倆確實將敗,但劉備卻也難說勝了!”
耳畔響起一道威嚴卻又嘶啞的聲響,郭淮喘着粗氣,大步而下。
張既皺眉道:“城池陷落,只在旦夕之間,敗便是便了,何故言勝?”
郭淮抹去面上的血漬,一指東方,笑道:
“某不得不承認,蜀賊戰力彪炳,天下少見,短短三個時辰內,便有望攻破重兵把守的西安門,但刺史且看,這天就可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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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既神色一動,說道:“你是說陛下大軍……”
郭淮頷首道:“不錯……長安距離潼關,約三百餘里,大軍馬不停蹄,也須一日一夜方能抵達。劉備今日若不能在今日天亮前打下長安,明日天亮之前便無法趕到潼關……劉備能一夜攻下長安,以陛下之兵多將廣,趕在明日天亮之前擊破潼關,原也並非難事。”
張既雙眉高高揚起,高聲道:“潼關一破,陛下大可長驅直入,劉備縱佔據長安,反倒成了關門打狗之勢!”
“正是此理!”
郭淮重重點頭,目露精光,繼續說道:
“蜀軍陣中有諸葛亮坐鎮,此人素知進退,對於此中癥結,自然心知肚明……我軍只消再守上一個時辰,天便要大亮了,我軍再擺開巷戰到底的架勢,那諸葛亮定當不管不顧,架起劉備便要撤退!”
張既撫掌大笑道:“所以此戰,我軍固然要敗,蜀軍卻也說不得取勝!那麼敢問伯濟,可有把握再守上一個時辰?”
郭淮抱拳道:“已到決勝之際,我軍無須在做任何保留,請刺史將城北駐軍盡數調來,支援城南戰事,某必竭盡所能,守好這最後一個時辰!”
“好!伯濟忠勇無雙,這調度之事,只管放心!”
張既鄭重抱了一拳,旋即策馬朝城北狂奔而去。
目送刺史身影遠去,郭淮深吸一口氣,大步踏上城牆,氣運丹田,向着左右暴喝道:
“將士們,再守一個時辰,只消再一個時辰,賊軍必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