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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危機隱現

    荊州,樊城以南二十里外一處山丘上,關羽身着綠袍金甲,迎風負手而立。

    他身長九尺,髯至胸口,面若重棗,儀表非凡。時秋風颯爽,直把他一身袍服吹得鼓鼓噹噹,獵獵作響。遠遠望去,當真如淵渟嶽峙、狀若天神。

    他身後侍立一名中年文士,此人面貌清秀,奇特的是竟然長了一雙白眉。正是號稱“馬家五常,白眉最良”的荊州從事馬良。

    他被劉備留在荊州輔佐關羽。此番樊城大戰,關羽在前接敵應戰,馬良在後調度糧秣、轉文文書,也是立下不少功勞,深得關羽倚重。

    兩人此刻都是默不作聲,只是把眼看着丘下。

    只見沿着山丘一條筆直的路徑上,三五人一列,十餘列一羣,密密麻麻都是行人,一眼竟望不到盡頭。這些都是水淹七軍後投降的魏軍俘虜,眼下都是被繳了兵器甲冑,綁了雙手,慢慢往南方行進。

    一員青壯的將領策馬前後奔走,指揮千餘名押送的漢軍維持秩序。

    馬良首先打破沉默,開口道:“定國此戰身先士卒,擋者披靡,已現名將之姿。”

    他口中的定國指的就是關羽的長子關平,時任典軍中郎將,乃是此次北伐大軍的先鋒大將,立下不少功勞。關平爲人忠孝,武藝雖略遜其弟關興,但在行軍打仗一道上已然得了乃父真傳。

    關羽對愛子此番的表現極爲滿意,已是將最爲心腹的校刀營交由他統領。但他爲人自矜,聞得馬良誇讚,只是撫須道:“若要論及獨擋一面,定國還差得遠了。”

    他轉身看着馬良,目光灼灼:“季常追某至此,可是軍中有要事稟報嗎”

    馬良頷首抱拳道:“君候容稟,此番我軍大勝不假,但驟得三萬降卒,不僅要分兵看守,糧草支應也是極爲喫力。煩請君候修書一封,請南郡太守與公安太守速速發遣役夫,押送糧草到營中候用。”

    關羽冷哼道:“某早已命糜芳、士仁二人籌措糧草,限期三日內務必送達軍中。哼,眼下已過了七日,尚不見一車一石。這兩個無用的廢物,待某班師回城,定要治他倆違抗軍令之罪。”

    馬良面有憂色,道:“實不相瞞,算上三萬降卒的消耗,軍中糧草只怕不夠一個月支用了。若後方糧草再不至,下官.下官請君候做好退兵的打算。”

    “退兵”關羽睥眼望向馬良,凜然道:“我軍新勝,正是士氣如虹之際,怎可輕言退兵如今樊城進水,處處崩塌,曹仁膽戰心驚,此時不一鼓而下,更待何時”

    不過他情知糧草供應茲事體大,馬良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故而沉思片刻後,斷然道:“眼下湘水以東稻米應當快熟了,季常,你即刻修書一封,蓋上某之印章,令零陵郝普召集郡兵,搶收湘關之米,火速送往軍中。”

    馬良吃了一驚,遲疑道:“那是東吳之地,東吳畢竟與我國有盟約”

    關羽笑道:“季常勿慮。既是盟友,自當守望互助。某眼下正行匡扶之事,不過取用些糧草,他還能說個不字”

    馬良豎起手指指向東方,道:“只怕東邊那位吳侯,不懷好意啊。”

    關羽冷道:“倘若呂蒙尚在,某還忌憚他三分。不過,吳地細作來報,上月他因病返回建業修養,眼下東吳大都督一位空置,休說只是取湘關米,便是徵用些船隻過來,只怕也無人敢來置喙。”

    馬良有些擔憂。實則此次北伐,他擔憂的地方多了。譬如,此次在水淹七軍取得大勝的同時,己方也探得曹魏派了平寇將軍徐晃來援的消息。

    想那徐晃也是身經百戰之輩,按照馬良的意見,也需將此事上報蜀中。

    但關羽認爲徐晃、于禁都非什麼勁敵,等擊破敵陣再報不遲。

    想到戰事綿延,曹魏援軍正源源不斷趕赴戰場,攻取樊城遠非表面上這麼容易。馬良不禁搖了搖頭。但他對關羽臨陣指揮頗有信心,眼下既見關羽主意已定,知道斷無更改的可能,便抱拳告辭回營處置。

    關羽目送他離開後,眯起眼來遠眺東方。

    他當然知道孫權不懷好意。數月之前,孫權派使者前來爲子求親,欲娶自家小女關銀屏。

    按照禮節道理,兩國聯姻,必須稟報君主決斷纔是,而孫權繞過兄長,直接尋到自己頭上,這等挑撥離間的雕蟲小技如何能瞞過他的法眼倘若光顧着大局,擅自應允了這樁親事,豈非視兄長的威嚴於無物

    更何況,赤壁大戰後,孫權才把其妹嫁給兄長不久,旋即藉口當年借荊州舊事,派遣呂蒙侵略荊州江夏、桂陽及長沙三郡。

    孫權此人,最是無行無信,其心可誅。關羽向來看不起他,遂將求親使者怒罵一頓,逐出府門。

    關羽暗忖,自己坐鎮荊州八年,苦心孤詣練出六萬精兵,北伐帶出了三萬,尚有三萬留守江陵、公安並蜀吳邊境沿線,防備的就是孫權這個小人。

    當年東吳強迫自家分割荊州一事,關羽時常耿耿於懷。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蜀中初定,兄長本欲東征伐吳,奪回荊州失地江南三郡,後聞曹操兵定漢中,這才與孫權握手講和,回師蜀中。

    眼下漢中已定,襄樊亦指日可下,孫權若敢來,反倒正中了他的下懷。屆時,他也算師出有名,必讓孫權好好喫些苦頭。

    關羽思緒漸起,從孫權替子求親,想到了自家的小女兒。

    他的女兒關銀屏今年雙八年華,出落得亭亭玉立,遠近馳名。她自小活潑可愛,又古道心腸,竟像極了乃父,最得關羽之心。近兩年前來求親之人,都快要把前將軍府前的門檻踏破了,只是關羽始終不曾鬆口罷了。

    作爲父親,哪有不關心兒女終身大事的實則在關羽心中,女兒最好的歸宿,就是嫁給兄長嫡子劉禪,到時自家與兄長家君臣一體,親上加親,豈非一樁美談

    只不過眼下劉禪正當沖齡,尚不急於談婚論嫁,故而女兒的親事就此耽擱下來。

    “等攻下樊城,某當親赴cd,與兄長、三弟一晤。我等兄弟三人分開已有數年之久,甚是思念,順道也將銀屏之事提上一提。”

    關羽心中已有了計較。當下翻身上馬,徐徐策馬回營。

    吳國建業,吳候府書房內,孫權與呂蒙正相對而坐,密謀國事。

    呂蒙短髯劍眉,聲音英武又不失沉着:

    “臣此前提議的襲取荊州一事,主公可有決斷”

    孫權回道:“茲事體大,不敢輕斷。”

    呂蒙聞言,自懷中取出一封書簡,奉於孫權。孫權接過展開,細細查看,此簡乃是湘關守將上報,上面言及關羽派人擅取湘關米一事。

    他看罷,將書簡狠狠擲於地上,又重重一拍桌子,滿臉怒色道:“紅臉賊當真欺人太甚”他本就生得方頤大口,碧眼紫髯,此刻發做起來,鬚髮皆豎,直如一頭憤怒的雄獅。

    呂蒙趁勢勸道:“荊州此地,一扼峽口,二扼漢江。蜀國得之,可從上游順流直下,我國長江天險不復有也。而扼漢江之要在於襄樊,我軍水師屯於夏口,不過退而求其次之選,以臣之見,必據荊州全境,我國方可高枕無憂。”

    孫權忽嘆了口氣,頗有些氣餒:“子明所言,孤如何不知只是關羽悍勇,只恐我軍難勝。”

    呂蒙見狀,側身上前道:“關羽當世無敵不假,然上兵伐謀,攻心爲上,臣有一計,可取荊州,擒關羽,願獻於主公。”

    孫權雙目一亮,忙問道:“計將安出”

    呂蒙道:“關羽只帶三萬大軍攻打樊城,而留下半數用於守備,所俱者,不過是臣率軍擊其後方而已。眼下,臣回都城養病之事已經傳開。主公可另遣一員聲名未顯、材當大用之將,接替大都督之位。

    新大都督只需韜光養晦,以卑辭禮物痹驕其心,關羽必會抽調守兵,開赴前線。到時,臣當親領一路奇兵,乘船逆流而上,乘其不備,襲取空虛所在,如此南郡唾手可得,擒獲關羽易如反掌耳。”

    孫權聞言,心中激動,起身來回踱步不止。好半晌,方停下腳步,回首問道:“關於繼任大都督之人,子明心中可有人選”

    呂蒙知他心動,忙抱拳道:“臣舉薦一人,姓陸名遜,字伯言,吳郡人士。此人思慮深長,必能當此重任。”

    陸遜乃是吳郡士族,建安八年公元203年入仕,歷任海昌屯田都尉、定威校尉,在賑濟災民和征討山越兩件事情上頗有建樹。孫權本就十分器重,還將已故兄長孫策的女兒許配給了他。

    眼下既得呂蒙推薦,當下點頭稱善。

    呂蒙又道:“此事還需魏國盡力牽制。”

    孫權一愣,呂蒙解釋道:“唯有魏國在襄樊一線牢牢牽制住關羽,令羽軍不得寸進,他纔會抽調後方守備兵力,如此我軍方有可趁之機。”

    孫權問道:“我國與魏國一向敵對,也不知曹操是否願見我國使臣。”

    呂蒙道:“關羽來勢洶洶,待其攻克樊城後,兵鋒必將直指南陽一帶中原腹地。此爲魏國所不能視也。臣以爲,以魏王之殺伐果斷,必能相容。”

    孫權點頭不語。

    呂蒙起身,拜服於地,以手撐面,誠懇道:“主公,戰機轉瞬即逝,此事當早做決斷”

    孫權將呂蒙扶起,沉聲道:“孤意已決”

    ps:史書上關平沒有留下字,民間卻有“定國”、“坦之”兩種叫法。考慮到關興字安國,爲了兄弟倆的字能夠統一起來,本文一律引用“定國”作爲關平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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