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姜維、句扶、王平並二百餘名羽林郎內着軟甲,外套袍服,在驛館令的帶領下,一路向孟達府上行去。
說起來,這位驛館令半夜被叫起來帶路,又見使者一行人人多勢衆,哪裏不知道其中有貓膩他本不願蹚這趟渾水,實是他的妻兒被羽林郎看押,姜維又手持漢中王詔令,這才無奈答應下來。
一路上遇到好幾撥巡邏的兵馬,驛館令受了脅迫,只說是益州來的使者人數太多,驛館屋舍不足,需要另找住處。有他作保,巡邏的兵馬倒也不虞有他,皆是一一放行。
等到了孟達府邸左近,衆人旋即兵分兩路。王平領着二百羽林郎埋伏於暗處;姜維則領着句扶並剩餘人馬徑直走到孟達府門前。
句扶上前拍門喊道:“漢中王使者在此,特來拜會你家主人,速速開門”
門子睡眼惺忪,拉開一條門縫,待看清門外站着二十餘名虎視眈眈的壯漢時,大喫一驚。他情急之下,正要關門,句扶卻提腿將門頂住。門子使上喫奶的力氣,大門兀自紋絲不動。
“你你們要幹什麼”
姜維負手緩緩踱步而上,笑道:“這位小兄弟不要害怕,你只管進去通報,就說我姜維乃是漢中王使者,奉命宣慰上庸。另外,還奉了尚書令大人密令,要第一時間拜會孟將軍。”
門子掃了掃門外的兵將,故作鎮定道:“小人這就去通報,只是府中有精兵數百,爾等勿要亂來。”
姜維知道他在虛張聲勢,只擺了擺手。句扶鬆開雙手,門子趁機一把關上大門,拍着胸口一溜煙得跑去府中稟報。
且說孟達在劉封宴席上喫醉了酒,被僕人擡回府中歇息。正沉睡間,忽被管家一陣急促的拍門吵醒。
“將軍,府外來了一批軍漢,說是漢中王的使者,領頭的那人叫做姜維。”
“姜維”孟達半夢半醒,半坐在榻上,心道:“我在蜀中多年,這名字怎麼全無印象”
管家又道:“哦對了,他還說身懷尚書令大人的密令,要馬上拜會將軍。”
“法孝直的人”孟達聞言,酒意忽然醒了一半,他霍然掀開被子,喝道:“快,伺候本將更衣。”
卻說孟達爲何如此重視法正,這還要從當年劉焉舊事說起。
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皇室宗親劉焉爲避中原之禍也有人說心懷異志,放棄朝廷高位,主動要求前往偏遠的益州當州牧,帶着一干早已物色好的心腹去益州赴任。
劉焉入主益州時,當地地方勢力非常強大,劉焉勢單力薄,無法駕馭當地的土豪士族。爲彈壓益州地方勢力,劉焉以入蜀帶來的人才爲基礎組建了班底,同時收編招募進入益州的南陽、三輔一帶流民,編練成數萬人的東州兵。
而這些來自南陽、三輔的將官就成順勢組成了所謂的“東州派”。
後來劉焉去世,其子劉璋掌權後,與蜀中豪門妥協,東州派反過來遭受打壓。所以當劉備入蜀時,東州派竟無一例外選擇投靠劉備。
而眼下法正、李嚴、孟達三人正是東州派的三大巨頭。三人投了劉備後,境遇各不相同,聯絡也未像以前那般繁密,但終究還算是攻守互助的同盟。
而且,孟達在上庸被劉封欺負的狠了,還被劉備剝奪了宜都太守的官職,內心正惴惴不安,此刻乍聽到朝中同盟派人來,忙不迭的就要去迎接。
“約莫二十餘人。”
孟達鬆了口氣:“不過二十餘人而已,縱然這些人冒名而來,或者不壞好意,我府中駐有數百東州精銳,區區二十餘人還能掀起什麼亂子”
他再不遲疑,親自領着待到管家到府門迎接。
管家拉開大門,引入孟達眼簾的是一張年輕溫和的笑臉。此人十分有禮,剛一打照面,就躬身抱拳行了個禮:“在下姜維,深夜造訪,不知是否打擾孟將軍休息”
孟達眯着眼打量了一會兒,拱手道:“倒是不妨,只是這位將軍瞧着面生”
姜維笑道:“在下原是天水冀城人,數月之前方投奔漢中王。”
聽他這麼說,孟達才相信他確實是法正的人。
自古以來以鄉誼結成朋黨、幫夥是一種官場常態。姜維年紀輕輕,又是新附之人,如何能做漢中王的親信使者毫無疑問,必然是投了朝中某位大佬。
法正籍貫扶風,兩人勉強也算得同鄉。因此,不用說也知道,這位使者背後之人必定是法正法孝直。
孟達不再懷疑,門洞大開,將衆人引進府中。
姜維忽靠近一步,低聲道:“在下有要事稟報,請將軍擇一密處,只你我二人。”
孟達以爲法正有話要傳遞,於是忙吩咐管家帶姜維的隨從到偏廳招待,自己領着姜維來到書房稍坐。
等僕人奉上茶水,孟達側着身子,開門見山道:“姜將軍,不知有何要事”
姜維忽撤下方纔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嘆息道:“孟將軍,實不相瞞,你已大禍臨頭了”
孟達聞言心中大驚,但他臉上仍是兀做鎮定,問道:“此話怎講”
姜維靠近道:“方纔驛館來了一位叫做廖化的人,說你和少將軍拒不派援,妄視前將軍生死,他準備到漢中王駕前告你們之狀了。”
“嗨,原來只是此事啊。”孟達吁了一口氣,笑道:“好教姜將軍知道,只因山城新附,叛亂不斷,我等確是抽不出人手,想來主公必不會怪罪。”
姜維痛心疾首道:“將軍糊塗啊這等說辭少將軍說得,偏你孟將軍說不得呀。”
孟達奇道:“這是爲何”
姜維不答反問道:“數月前,將軍是否以宜都太守的身份領兵北取房陵郡,又揮師攻打上庸”
“不錯,此事人盡皆知啊,達是奉漢中王之命,難道有何不妥麼”
姜維繼續問道:“可是將軍攻打到一半,漢中王突然派了少將軍總督三軍,可是如此”
“呃,不錯”
“如此倒也罷了,攻取上庸後,各人皆加官進爵,偏你孟將軍沒有封賞不說,便是連原有的宜都太守也被人頂了去,不知在下所言可實”
孟達嘆了口氣,道:“確是如此。”
“將軍難道不知其中緣由嗎”
“唉,威福皆出自主上,主公如何考慮,我豈敢妄加揣度”孟達話說到一半,忽回過神來,急問道:“莫非姜將軍知道此間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