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躺在地上,翻來翻去,輾轉難眠。
時至初秋,進入夜晚,天氣已經開始涼了起來,可她卻莫名的躁動,索性掀開了薄被,轉過身向着他睡的方向,一隻手撐在枕頭上,支着下巴看他。
月色裏,陸南城英俊的容顏顯得愈發柔和。無暇的輪廓上,每一處,都仿若獨一無二的臻品。
林初夏努了努嘴。
嘖,上帝捏他的時候,肯定多用了點材料。
不然,這個男人怎麼會完美到沒有一絲缺陷怎麼好看,就怎麼長。
而陸南城的夢裏,卻並不平靜。
他又夢到了這數年來出現過無數次的畫面。
高高低低的繚亂煙火裏,人來人往的川流人羣中,穿着純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被男人緊緊堵在堵上車門上,吻得熾熱纏綿,難捨難分,豔煞衆人。
他靜靜的站在遠處,盛世煙火由他而放,卻無她問津。
自尊、自信、驕傲、年少卑微又純粹的愛
通通,瞬間瓦解。
“我是個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的人,陸南城,現在的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需要的是強大有錢又能保護我的男人,葉懷南比你強一百倍。”
“你就是個窮小子,不回到陸家你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我林初夏想的很明白,我們好聚好散吧。”
“錄取通知書我已經撕了,我會和他出國”
“希望你不要犯賤的糾纏我滾”
白裙子的少女煙視媚行,春意撩人,卻咄咄逼人,字字見血。眼裏更是從未有過的決絕與狠心。
那個夏夜,暴雨下了一整晚。
他淋了一整夜的雨,一顆真心四分五裂,鮮血橫流。流出的血灼傷五臟,腐蝕六腑,肝膽俱裂,痛徹心扉。
之後的整整三個月,陸南城每天活在濃酒烈液裏,醉生夢死。半生半死之間,沒有一秒鐘清醒過。
再之後
陸南城倏然睜開眼,天光初明,一室寧靜。他躺在牀上,仍是挪動一份,都非常喫力。
一轉頭,就看見地上側臥的嬌小女人。
她睡得很沉,白皙的手背枕在臉龐下面,被壓得發紅。一張乖巧白嫩的臉蛋,安靜時,低眉順眼,格外令人憐惜。
“我不該恨你嗎”
喃喃自言,像質疑,又向自問。陸南城深邃的眸裏光芒萬丈,此刻卻黯淡到傷神。
只是下一瞬,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林初夏起牀的時候,見他還在睡。洗漱好了,便到廚房把昨晚熬的米粥熱了熱,端進來。
“你醒了”
她連忙先把粥撂到一旁,拿了枕頭墊在他後背,扶他坐起。
林初夏舀了一口粥,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才送他到嘴邊。
陸南城看着她,卻遲遲沒有動作。
“喏,快喝呀。你一天沒進食了。”
這個男人,好奇怪,一大早起來怎麼盯着她看
“爲什麼”陸南城掀脣,忽然提問。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是你留下來照顧我。”
陸南城攫住她每一寸情緒,眸子忽然眯起,像是急需要確定什麼重要事一般,一字一句道:“你在關心我,對不對”
“回答我”
只差一點,她肯定的回答就要脫口而出了。
林初夏深吸一口氣,抿脣,解釋道:“爺爺爺爺他還住在醫院裏。”
得到回答,陸南城的目光瞬間涼淡下去,咬字道:“因爲這樣”
林初夏心虛就快要穿幫,生怕他看出端倪。訕訕一笑,轉移話題:“趁熱喝,你的身體需要補充一點碳水。”
陸南城遲遲不動,一雙黑眸緊緊的盯住她的眼。想從那會說話的眼睛裏確認她在撒謊。
可是,看了許久,卻全然無用。
只是因爲艾康遠醫院住着她爺爺
好一個理由。
“滾。”陸南城忽然掀脣,嗓音涼透。
林初夏猛然一怔,擡眸,探尋的看向他。男人卻已經別過了頭,眉目間的皺褶彰顯着他的不悅。
心裏,悶得發漲。她又是哪裏得罪到他了
林初夏起身,默默把粥撂下,握緊的手掌指甲都快要陷進肉裏。
“如果你餓了,再叫我。”
丟下一句話,轉身出了房間。
她的心,自己再清楚不過。到底是因爲爺爺住在艾康遠,還是關心他。騙得了陸南城,騙不過她自己。
下午,薄嘉墨來了。
陸南城的精神好了許多,面上雖帶着病容的蒼白。卻已經能坐起來躺在墊上處理公務。
“傷筋動骨一百天,別太勉強自己。”薄嘉墨從來都是佩服他的。
“最多半個月,我要回公司。”
“南城,越老首長那邊來消息,說要推遲一個月到暮城。正好,趁這段時間,你可以養養傷。”
聞言,陸南城眉心一凜。
聊到這個話題,氣氛一下變得沉默許多。良久,薄嘉墨才重新開口:“你到底怎麼想的”
陸南城掀目,涼淡的看他一眼:“既來則安。”
“等你後院起火燒起來,我看你還能不能安。”
“嘉墨。”陸南城忽然開口,聲音裏夾着前所未有的不確定:“我心裏有數。”
薄嘉墨已經走到門口,聞聲,轉過頭來,理性又冷靜的開口:“你是要娶越老首長那位孫女的人,南城,人和人的出場順序很重要。既然都是過去了,你還不能釋懷嗎。”
“嘭”
門口,忽然響起瓷器“噼裏啪啦”碎落的聲音。
薄嘉墨心裏一驚,一轉身,林初夏站在門口,還維持着端碗的僵硬動作,一張臉,卻已然毫無血色。
“對、對不起”
她蹲下身,失神的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一不小心,手指就被鋒利的瓷片劃出了血珠。
倒吸一口氣,她擰緊眉,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可是
心裏那一陣陣翻涌而起的失落和絞痛感卻一點一點蠶食着她。
原來,他的婚約是真的。
“你受傷了。”薄嘉墨蹲了下來,“別管這些了,先去處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