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宗明義,老爺仙逝。他是長房,就應該長房長子孫正達出來管事。不料,正得一惡症,六年未見過一面,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而今老爺仙去,總要給大家有個交代。”
這老頭比林老爺子還老,邊說臺詞邊晃着腦袋,抑揚頓挫。
說完後微微轉頭朝着身邊的龐府管家道:“請大少爺過來一趟吧。”
林老爺子點點頭,向外面招了招手。
四個人擡着個躺椅出現在外門口,上面躺着一個男人。
正站在外面微微有些緊張的狄雲猛然一看差點沒笑出來。這男人濯濯童山,太陽下反着一種青濛濛的光華,讓人看了很有上去拍兩下試試手感的想法。鬍鬚颳得光溜溜的,面上還敷了一層粉,蒼白,呆滯。
“而今正達心智全無,口不能言,竟是個廢人。”老頭聲音陡然變得激昂“可他一日還在,一日還是龐家的子孫。正達雖病,但老爺還有一個女公子如意。”
這時插進來一個托兒的聲音:“請七公公主持”
“好吧。”這位輩分或許不是最好但卻最有威望的七公公轉過身說道“正達,你看是不是讓如意出來主事。”
站在植物人少爺旁邊的龐府管家林老爺子代替回答道:“大少爺是很贊成的。”
一場設計好的戲碼而已。
清朝遺老的七公公心底是瞧不上女孩子的,認爲女人就不該進祠堂,這會兒和管家龐安一起設計將如意推出來管事,實際上是爲了更好的掌控龐府,便在她身邊安插了一個單純聽話的端午,說是幫助其實是監視如意。
狄雲做好準備,在鞏利走進門的時候他就開始入鏡
直到他跪在地上擡起頭來叫了聲姐姐,這段戲就算完了。
“好”
這段戲他已經試過一次,有些心得,很順利地走了一遍,只ng了兩次就通過,效果出奇的好。
站在面前裝女神的鞏利聽到導演的喝彩聲趕緊伸手去扶他,還一邊開着玩笑:“這還沒過年呢,小狄你就開始行禮了。”
狄雲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沾染的塵土。笑着道:“那有沒有壓歲錢”
“壓歲錢自然是沒有的,我可不敢受你這大禮。”
“得,白跪了,我還想着是不是能撈倆錢出去喫頓好的呢。”狄雲貧着嘴。
他這人說起來很怪,不知道怎麼滴面對這些大咖還真生不出那種膜拜或者敬畏的感覺。說是心大也罷,說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也罷,反正不管是多大的牌子,只要你對我友善,我也能心平氣和、笑呵呵地和你貧兩句,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會用熱臉貼你的冷屁股,路人甲做得心安理得。
陳凱哥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錯。”
這樣的演員導演最喜歡了,節省時間還省錢,簡直是演員界的良心。
陳導心情好,大手一揮就給了一天假:“今天到明天下午都沒有你的戲了,明天晚上會有場夜戲,你可以到蘇州城裏轉轉,明天下午六點之前回來就行了。”
“謝謝陳導。”
陳凱哥擺了擺手道:“好了,去吧。”
狄雲屁顛屁顛地跑進化妝室卸了妝,披上自己那件外套,頂着一頭青皮就了出劇組。
原本頭上長了些頭髮,這次出來就沒戴那頂北方老農專愛的“狗耳朵”,這會兒又剃了個禿子,涼颼颼的,和洗澡的時候窗口鑽進來的風吹在胯下的感覺一樣一樣滴。
手在上面摸了摸,一手發渣,嫌棄地使勁兒吹了口氣。
“你準備去哪裏逛呀,這地兒我熟,可以給你當導遊。”
狄雲轉過頭,果然,周訊俏生生的站在身後,像是一朵清麗的百合花。
還是隨身攜帶一條狗的百合花。
“嗨,還逛什麼呀,回去睡覺。”狄雲擺了擺手說道。
周訊望了望天色,太陽還沒到中天,陽光照射在人身上正暖和,不解地問道:“你昨晚沒睡”
“額,是呀。現在瞌睡的要死。先走了啊。”
姑娘看着他狼狽的步伐,揹着包站在那裏忽然就從百合花變成了一朵紫羅蘭,瘦小的讓人有些心疼,是吧。
好吧,狄雲承認自己撒謊了。他昨晚上睡得很香,打沒打呼嚕不知道,反正是夢見了只披着層薄紗的女人,朦朦朧朧的看得人熱血沸騰,最爲要命的那人的相貌貌似大概就是後面那姑娘的樣子,只是頭髮變長了而已。
他自認爲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嗯,姑且當成是他有女朋友吧。身後姑娘的黏糊勁兒讓他有些心慌,再加上昨晚上那個羞人的夢,就有點不敢面對了,只能落荒而逃。
回到賓館,空蕩蕩的沒有人聲,很寂靜。
大堂中,和客棧很像的那個櫃檯後面趴着個服務員,正在打盹兒,恍惚之間感受到有人走進來,一個激靈直直地站起來大聲說道:“客官,沒上房了。”
你是夢見自己穿越了麼,還是個店小二吧狄雲無語凝噎了會兒,問道:“這裏有電話沒”
店小二好吧是服務員,這會兒腦袋靈性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剛纔有點迷糊了,真的不好意思。您是要打電話是吧”
“嗯。”狄雲點了點頭。
“那個您是不是劇組的人”服務員問道,這院子中住了將近一百多號人,裏面的光頭還不少,他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住在這裏,問了一句。
“是呀,剛拍完戲回來。”
“那就沒問題了。”服務員說着壓低了聲音“電話在那邊,多長時間都沒問題,我把帳記在劇組頭上,不用您掏錢。嘿嘿。”
狄雲樂了,這是個明白人吶,要是肩膀上搭條白抹布,活脫脫一個店小二,拍戲都不帶ng的那種。
拿起電話,撥了劉老頭家裏的。
“喂”劉老頭接了電話。
“劉教授吶,我是狄雲。”狄雲說道。
“我知道。”
“你咋知道的”狄雲奇怪,這可不是手機,不帶來電顯示的。
“嘿,小子大概是忘記我老劉當年是做什麼出身的了吧,告訴你,我老劉當年是靠促織起家的,你知道怎麼分辨蛐蛐的好壞嗎告訴你,就是靠聽聲音,你那聲音化成灰我都能聽出來。”
狄雲心中狂吐槽,你一句“我聽出來的不就得了”,唧唧歪歪這麼長時間有個卵用。
平復了一下狂躁的心情說道:“劉老師沒在家啊”
“你管這些幹嘛,有話快說,有屁就放,別唧唧歪歪這些沒用的”
好吧,我唧唧歪歪。
狄雲是真的不知道咋說了,這老頭說話從來都這麼膈應人。
“再不說,我掛了啊,浪費錢。”
狄雲趕緊說出了目的:“那個,小徐在家沒,讓他接個電話。”
“哦,那你等下。”劉老頭說着將電話擱在桌上,從這邊都能聽到那扯開了嗓子的喊叫聲“小徐趕緊過來,狄雲想和你說說話。”
狄雲快被這老傢伙弄驚了,真想從電話中穿過去呸丫一臉,一把歲數了,咋還這麼沒羞沒躁呢。
片刻之後,電話中傳來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喂”
“哦”狄雲真的沒談戀愛的經驗,不是道應該說些什麼,好半響才繼續道“嗯那個,你那邊都還好吧”
“挺好的,這幾天在劇組裏面雖然累了點,但很充實,收穫也很多。”
接下來都是女孩在絮絮叨叨地說着劇組上面的事情,說些生活中的瑣事趣事,狄雲大部分時間在傾聽,偶爾插上兩句。
“你那邊怎麼樣”女孩問道。
“也都挺好,和導演、演員相處的都還不錯,拍戲也順利。”狄雲回答道“就是頭又理光了。”
徐婧蕾一想到他那光頭頭的腦袋,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你出去買個帽子,不拍戲的時候就帶上,不要嚇壞了南方的同胞。”
“我正有這打算,不戴帽子光禿禿的感覺怪怪的。”底蘊說道。
“這次買帽子的時候買個好看點的,上次那個帽子太老土了。”
狄雲尷尬地笑道:“咳上次那不是在北方嘛,太冷,這邊很暖和,都不用穿毛衣棉襖什麼的。”
劉老頭這人,雖然說話有點彪,在狄雲跟前爲老不尊,但沒壞心思。就像這會兒,就沒跳出來打攪,在屋子外面欺負小緣分。隱隱約約能聽到小緣分的叫聲,還有劉老頭的吆喝聲。
“緣分這幾天張大了點,聲音也變了一些。”徐婧蕾說着朝屋子外面喊了一句“緣分,過來。”
隨後電話中又傳來小緣分的吠叫聲。
對於小緣分聲音是不是變化了一點狄雲在電話裏面也聽不出來,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今天見到的那隻被裝在包裏的小狗,以及揹着狗到處光有的姑娘。甩了甩腦袋,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抹去。
掛斷電話之後,想了想覺得只給女孩打電話不給家裏打,貌似有點太渣,又拿起電話,給家裏打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