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影帝的日常 >第二十五章火車上的偶遇
    乙亥年,庚寅月,丁丑日,雨。

    好吧,翻譯過來就是96年2月10號,天上下着雨。農曆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二號,距離過年還有八天。

    狄雲正在興沖沖地收拾着行李,因爲劇組停止拍攝了,全體放假。

    倒不是因爲春節臨近導演大發善心想讓大家回家過個年才放假,而是因爲下雨了,連續五天的陰雨,今天是第六天,看情形還沒有停歇的跡象,有點沒完沒了的意思。

    上百號人窩在賓館裏面,光是喫喝拉撒每天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再加上基本已經拍攝完畢,只剩下一些零碎的鏡頭,時間上不是那麼趕了,索性暫時停拍,等過完了春節回來繼續。

    南方的冬天沒下雨的時候挺暖和,可這要下起了雨就相當於北方的雪,氣溫驟降。而且這種冷帶着溼勁兒,和北方的乾冷很不一樣,看着好似沒有北方動輒零下十幾度那般嚇人,但這種陰冷能冷到人的骨髓裏,穿上棉襖也沒多少作用。

    剛下雨那天還興沖沖地打把傘鑽進巷子裏面,看能不能遇到一個撐着油紙傘的姑娘。結果別說姑娘了,連條狗都看不到。光滑的石板還特不好走,小心翼翼地走完一百多米長的巷子,褲襠往下就溼透了,冰涼涼的貼在腿上,讓他對忽悠人的戴望舒充滿怨念。

    接下來幾天只好繼續待在賓館裏面發黴,對南方的好印象也一下子消散殆盡,以後要是想起蘇州大概就只能記起這讓人煩惱的連陰雨。

    中國由於人口太多伴生了很多問題,春運困難就是其中一個。揮汗成雨、聯袂成蔭,大概就是這會兒火車上面的情形。

    狄雲只買到了張綠皮車的坐票,結果上了火車找到座位,發現那位子上坐着個正給孩子餵奶的大姐,終歸還是沒好意思上去搖搖票說這位子是自己的,在旁邊隨便找個地方把包扔地上就坐了下去。

    車上的味兒很醉,餓死鬼的泡麪味兒,邋遢鬼的腳臭味兒,再加上旁邊大姐給孩子喂的那種...奶香味兒,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說不出明不道的神奇味兒,吸上一口絕對欲仙欲死。

    當這種環境中忽然出現一股淡淡的、像荷花那樣帶着些清雅的香味兒時便格外清晰。

    狄雲擡起頭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正站在跟前,淡雅素麗,在這擁擠喧鬧的車廂中,真的像是一朵遺世而獨立的荷花。

    不過荷花這會兒有些苦惱,手中拿着張票,輕皺着眉頭瞧了瞧和給孩子餵奶那位大姐並排坐着的一位老人,咬了咬嘴脣將票收了起來。左右掃了掃,也像狄雲一樣將包墊在屁股下面坐在了地上。

    狄雲瞥眼瞧了瞧,這姑娘嘴大,眼睛大,臉也大,不過挺耐看的。

    姑娘感受到他的眼神,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狄雲笑道:“你的座位也被佔了”

    姑娘微微愣了愣,隨後說道:“那兒坐了個老人,我也不好意思讓人家起來。”

    狄雲取出自己的票,彈了彈說道:“我和你一樣。”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喏,就是旁邊這位大姐。”

    他倒不是爲了彰顯的自己的高義,主要是這一路太漫長,想找個人人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亮出票證明一下自己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不至於讓姑娘太警惕。

    姑娘瞧了瞧正給孩子餵奶的大姐,不小心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臉色有些發紅,趕緊扭過頭來撩了撩髮絲。

    狄雲瞟了眼,哺乳這種情景太過偉大,不敢褻瀆,收回眼神。

    興許是同命相憐的認同感,興許是姑娘也想在着漫漫旅途中找個說話的人,過了沒一會兒,那姑娘微微偏過頭來說道:“你好,我叫高媛媛。”

    “哦哦...你好,狄雲。”

    “你是在哪裏下車”

    “陝省,長安。回家過年。”狄雲說道“你呢”

    “我也是回家過年,不過我家在京城,沒買到票,只好在中途轉一站了。”高媛媛笑着說道。

    這姑娘不笑的時候,說實話談不上好漂亮,但笑起來的時候卻將大嘴大眼大鼻子協調在一起,有種獨特的魅力。

    火車上不期而遇,也沒談什麼太過私人的話題,清清淡淡地聊一些風景名勝、見聞趣事,倒也不覺得無聊。

    火車到河.南商丘時,高媛媛下了車,簡單地道別,沒有留下聯繫方式,也沒有說以後再聯繫之類的話。大家萍水相逢,只是彼此旅途中的一道排遣無聊的風景,有着其特有的時效性,下車之後天南海北各據一方,大概不會再次相遇。

    “再見”之後,姑娘隨着人流下車,狄雲也站起來活動了下身子,將包提起來拍了兩下甩在背上,朝着車廂連接處走去,準備抽根菸。

    車廂連接處老有風往裏面鑽,太冷,所以這塊兒沒多少人,空間顯得寬敞一些。

    有兩人正在談話,見他走過來就閉上了嘴。

    一個面相太過顯老,看不出到底多少年紀,還有一個身強體壯,不過滿臉鬍渣,也看不出年紀。狄雲瞧了一眼,不再關注,靠在門口的位置點上一根菸,美美地抽了一口。

    用手抹了抹被蒸汽薰的霧濛濛的玻璃,打量着外面的風景。

    從南方走的時候下的是雨,進入古中原地帶變成了雪。大雪洋洋灑灑,放眼望去,天地只有一個顏色。連綿起伏的山峯消失了,星羅遍佈的房屋消失了,就連樹木都穿上了白花花的棉襖看不出往日的青綠,只有偶爾閃現出一條條彎彎曲曲的細線或者圓點給這片銀裝素裹的世界增添了別的顏色,那是河流以及湖泊。

    後面兩人見狄雲抽菸,喉嚨也有些癢癢,鬍子拉碴的男人在口袋裏面掏了掏,結果沒煙了,朝着同伴問道:“老顧,你還有煙沒”

    被稱爲老顧的老臉漢子在口袋裏翻了翻搖搖頭:“沒了。忍忍吧,待會兒看賣東西的列車員哪兒有沒有,買一包。”

    大凡抽過煙、癮還不小的哥們兒都清楚,來了煙癮的時候,再加上旁邊還有一個正飄飄欲仙的傢伙誘惑,可不是那麼好忍的。

    狄雲這貨也蔫壞,聽到兩人的談話,一口氣吸掉小半根,然後再眯着眼睛長長地吐出來,腦袋周圍籠罩着一團濃濃的煙霧,都快成活神仙了。

    鬍子拉碴的漢子吸了吸鼻子,還是沒忍住,朝着狄雲說道:“哥們兒,借根菸吧。”

    狄雲心裏暗樂,不過這種情況他以前經歷過,那時候別說厚臉皮向別人借煙了,就算是菸屁股估計都能撿起來咂吧兩口,倒也沒吝嗇兩根菸,利爽地掏出來,給兩人一人發了一根。

    很快,小小的過道里就充滿了煙霧,濃的能嗆死個人,三個煙鬼卻在裏面陶醉地享受。

    男人之間很奇妙,一根菸就能談得上話。

    鬍子拉碴的傢伙嘴巴邊冒煙邊說道:“我叫姜紋,這位是老顧,兄弟怎麼稱呼”

    94年姜紋憑藉着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大賺了一把,着實一時風光無倆。這次就是和影片的攝影顧常衛一起去參加港島那邊的一個影展,回來時剛好到了春運的高峯期,飛機票沒買到,火車票還只買了張站的。苦逼地先站到長安將老顧送回家,然後再想辦法一個人返回京城。

    恰巧就和狄雲在一輛車上。

    姜紋好像有些耳熟,估計是個有名氣的。不過狄雲也沒太在意,這麼多天他耳熟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挨着一個就驚歎一番那還不得累死,回了一句:“哦,我叫狄雲。”

    旁邊的老顧見姜紋特意將名字咬的很重,結果對面小夥沒反應,偷笑了兩聲。

    姜紋尷尬地打了個哈哈道:“這名字好,還是名門之姓。”

    和之前遇到的那個姑娘一樣,素昧平生,還談不上交情。湊在一起樂呵樂呵,胡亂大侃一番,都是些吹牛皮沒營養的話。不過和女孩子的交談又有些不一樣,因爲幾個老爺們兒在一起更加的肆無忌憚,什麼洗個腳啊,泡澡搓背啊,火車上給孩子餵奶啊,都是談資。

    閒侃到賊瘋子吹得人實在是冷了,三人才分開返回各自的車廂。

    臨走的時候姜紋還特意地道了聲謝:“謝謝兄弟的煙了,等你去了京城,有機會再答謝你。”

    說話的人大概就是表示一下客氣,狄雲聽着也沒往心裏去,笑呵呵地應下。

    回到車廂,座位上抱孩子的大姐已經下車,不過位子肯定沒空着,他也懶得再去憑票要回位子,還坐在原來那塊兒地上。眯着眼睛休息會兒。沒敢睡得太熟實,屁股底下的包裏面還放着陳凱哥預支的兩萬塊片酬呢,這要是不小心被偷,那這一個多月可就白忙活了。

    半睡半醒之間,火車翻山越嶺,緩慢前進。

    終於在11號的中午聽到了廣播裏面清脆悅耳的聲音:“下一站古城長安,請旅客們拿好東西準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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