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誰不想賺”狄雲又望了一眼陰陰的天空，似乎能感受到飄灑下來的細屑，落在人臉上涼涼的。
“按照你以前的性子，我還以爲你一輩子都不會爲這事煩惱呢。”
“我以前什麼性子”
“自己都不記得”
狄雲摸了摸臉，回想着自己一年前的樣子，好像是得過且過，混喫等死來着。
“人總是會變的，以前是自個兒，一人喫飽全家不餓，現在嘛，不一樣了。”
劉老頭瞧瞧他，嘖嘖道：“是不一樣。”接着又道“要不跟着我幹吧，包你賺大錢，而且投入還小，運氣好的話一下子就能賺十幾萬幾十萬。別演戲了，演一輩子都是個戲子，擱在過去那就是下等人。”
跟你包賺大錢鬼才相信呢。上次不知道是誰打了眼，一下子賠進去好幾萬，一個多月臉都皺的跟樹皮似的，現在緩過勁兒了又嘚瑟開。
撇撇嘴道：“嘿，還戲子這話您都敢說，膽兒可真肥嗯嗯”說着揚了揚下吧，示意他看身後。
劉老頭迅速換了一副諂媚的嘴臉，邊轉身邊說道：“你聽我說，我跟小開玩笑呢”
嗯沒人呀曉得被耍了，再轉過頭，狄雲已經跑進了女朋友房間裏。“嘿你這小子”
房間里老徐正在衛生間洗漱，聽他進來嘴裏還含着一口水嗚嗚啦啦地說道：“你看看粥好了沒，好了就把火關了吧。”
狄雲揭開煲粥的盅蓋，瞧了瞧，黃橙橙的小米粥，還加了點南瓜，帶着些甜香。看着差不多了，便隨手關了火。
喫完早飯，狄雲自動刷碗洗筷。等他洗好，老徐已經準備妥當，手中提了個包。
她前兩天接了一個羽絨服的廣告，今天過去拍攝，他陪着一起過去看看。
見她素着顏不施粉黛，便說道：“你這樣就過去啊，要不畫畫”
“不用了，拍攝的時候人家肯定有要求，你要是畫得不符合，到時候還得洗了重畫，豈不麻煩了。”
“哦，這樣呀，那就算了。”狄雲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特殊的癖好，反正他挺喜歡給女朋友畫妝的。
兩人出了門，剛走到院門口，狄雲腰間的那玩意兒響了起來。
停下來看了看，是滕華濤打過來，說是讓回個電話。
“你等一下啊，我去回個電話。”
“去吧，去吧。”
幾分鐘後，狄雲從劉老頭的房子裏出來。
“什麼事情”老徐問道。
“嗯，滕華濤的，說是有個角色，讓過去說說。你自己”
“這是好事情呀，你趕緊過去。”老徐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認識路似的非得要你陪着。”
以前有點存款的時候對錢沒多大的需求，接不接戲也就不是多麼地上心，現在需要錢了才知道對一個演員來說這機會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有的。
“那行，我過去了。你大概什麼時候能拍完，我過去接你。”
“我也不知道哎，得看拍攝的情況了。”
“你要是提前拍完了，就給我個電話。”
“嗯，知道了。”
這次沒去老地方，是一個上檔次的西餐廳。讓狄雲驚訝的是滕華濤旁邊還坐了一個女孩，同班同學劉玫。見他進來，笑着點了點頭。
“這是”狄雲對兩人的關係有點好奇。
滕華濤擺了擺手道：“小玫在這部劇裏也有個角色。”
“哦”狄雲促狹地拉了個長音，眼神在兩人身上不停地來回掃動，看得兩人極不自在。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滕華濤說道“這部片子叫危情時刻，我給你先講講大致劇情”
狄雲聽完後總結出來就是：人民警察與一夥搶劫銀行的歹徒鬥智鬥勇並最終勝利的故事。
“是你執導的”
“嗯，我執導。”滕華濤點點頭“不過這次主演已經定了，再說你的形象和年齡都不相符，所以只是個小角色。片酬呢也不多，只有一萬。”
“哈，有的演就不錯了，咱還沒大牌到非主角不演的地步，沒那麼多要求。”狄雲笑道。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這是人物介紹，你先看看。”
狄雲大概看了一遍問道：“什麼時候拍攝呢”
“就近期。”滕華濤頓了頓繼續道“我爸是這部片子的製片人，他那個人要求比較嚴格，就是說演員要隨叫隨到，這樣的話可能春節你就得留在京城了，這個能接受吧”
“沒問題。”狄雲利爽地應道，隨即挑了挑眉頭道“這是上陣父子兵呀。”
滕華濤笑笑：“要不然這導演也落不到我身上。”
等他到了老徐拍攝廣告的地兒的時候天空上已經飄起了小雪，零零落落的像是吹落的梨花。
“這麼快”老徐已經畫好了妝，穿着一身羽絨服，坐在旁邊等候。
“嗯，談完事就過來了。”狄雲瞧了瞧場上貌似已經準備好了，但所有人卻都閒着，帶着帽子的導演也不緊不慢地抽着煙，不解地問道“怎麼不拍呢還在等什麼”
“等雪下大唄。羽絨服的廣告嘛，雪地裏更應景不是。”
“哈，等雪下大”狄雲笑了起來“那要是這雪今年都下不大，還等到明年再拍攝不成”
“誰知道呢，反正天氣預報說今天是大雪。”老徐說道。
“不是所有的雪景都是冬天拍攝的吧，應該能夠人工造出來那番景象纔對。”
“呵呵，這樣節省成本呀。”
“嘿，這老闆要是生意做不大都虧了他這個死摳勁兒了。”狄雲搖頭笑到。
“這樣也好，一般拍雪景的話用的都是化肥，用鼓風機吹起來，能臭死人，這樣起碼乾淨。”
雪真的越下越大，可地上還是暖的，一落地上就融化了，根本就坐不住。
那導演估計也被這家廠子的老闆給噁心到了，反正是拿錢辦事，你說怎麼來就怎麼來，地上沒雪他也不着急，依然優哉遊哉地坐那兒抽菸閒侃。
摳門的老闆見這情形不對呀，終於坐不住了，走到那位導演身旁說道：“李導，我看今天這雪是指望不了了，還是按你說的法子來吧。”
“行”李姓導演站起來朝着身邊的助理說了兩句。
助理匆匆而去，大約半個小時後返回來，後面還跟着一輛車。老遠就能聞見那燻人的味兒。
化肥來了
然後一幫子人按着導演的要求將化肥灑在地上，佈置雪地的場景。
“哈，看來你還是躲不過這一遭啊。”狄雲笑道。
“躲不過就躲不過吧，誰讓接了這個廣告呢。”老徐屏着呼吸甕聲甕氣地說道。
佈置好了場景之後，小小的劇組開始動作起來。
“徐小姐，我一會兒招手你就入鏡。”導演朝忍着呼吸站在二十多米見方的化肥雪地邊上的徐婧蕾說了一句。
“嗯，知道了。”老徐點點頭。
“好，開始”
導演喊了一句，然後等了兩秒鐘的時間，再招招手。
老徐緩緩走入鏡頭，估計被那氣味薰得有些難受，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
“咔”
“徐小姐，你剛纔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還有就是不要眨眼睛。”
“不好意思，沒忍住。”老徐趕緊道歉。
“沒事，沒事。”導演估計也是個沒名氣的，說話比她還客氣“再來就是了。”
老徐走出“雪地”稍微走遠了點，長長換了幾口氣才走回來重新入鏡。
雙手背在身後，面帶甜笑地走入鏡頭，然後張開雙手轉個圈，嘴角翹起一個迷人的弧度：“給你一冬的魅力，讓人羨慕你的冬天，工農牌羽絨服”
畫面倒是挺美的，只是一想到這潔白的雪地是臭氣熏天的化肥，女朋友在上面還要裝作自然舒適，簡直醉醉的了。還有這臺詞到底是哪位仁兄的傑作，前兩句好好的挺有詩意的，結果最後冒出來個工農牌羽絨服，“工農”聽着怎麼那麼地怪呢。這他媽到底是七十年代還是九十年代呀
他沒忍住一下子給撲哧笑了出來。
結果導致女朋友瞬間就出戲了，眼睛瞪了過來。其他人也看了過來。
狄雲趕緊舉手道歉：“不好意思，真不要意思，你們繼續，我走遠點。”
一羣人見到他剛纔和徐小姐在一起，曉得他們認識，不看僧面看佛面，徐小姐的面子還是要給幾分的，纔沒說什麼。
“重拍一遍吧。”導演說道。
重新拍一遍這個鏡頭纔算過了。接着又拍了幾組，臺詞都是些：
衝破寒冷，如沐春風，工農牌羽絨服；
色澤高雅，魅力十足，工農牌羽絨服；
魅力，觸手可及，工農牌羽絨服。
狄雲聽得特蛋疼，他覺得這個廣告會讓“工農牌”三個字給毀了。
拍完後當場糾結了廣告費，兩萬，比拍電影都賺錢了，難怪明星喜歡代言廣告呢。
老徐拒絕了羽絨服廠老闆請喫飯的請求，趕緊拉着狄雲離開。這地方的臭氣薰得她夠夠的了，這會兒哪裏還能喫進去什麼飯，只想立即回去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