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雲騎着摩托車回到院子裏的時候，臉被凍得僵硬僵硬的，蒙在臉上的圍巾覆蓋了一層雪溶化後又凝結了的細小冰屑，硬邦邦的。
他將摩托車在屋檐下放好，解下圍巾抖了抖，順便在頭上撥了撥。
中屋的房門打開，劉強出現在門口，笑道：“嘿，雪挺大的，把小徐送回去了”
“嗯，送回去了。”
“趕緊進屋裏來。”劉強招手道。
“額不了不了。我待會兒”
“什麼不了不了的。”劉強走過去拉着他說道“大年三十一起喫飯，人多了才熱鬧。趕緊過去。”
中屋裏，劉老頭正在看春晚，播放的正是馮鞏和牛羣的小品兩個人的世界，樂得鬍子一顫一顫的。
旁邊還坐了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身上帶着身居官位的特殊氣質，微笑不遠也不近，讓人如沐春風的同時又有些敬畏的感覺。
劉強介紹道：“這是我姐劉欣。”
對於劉老頭的這個女兒狄雲一直是隻聞其名而不見其人，覺得特神祕，這次終於見到了真顏。打了個招呼：“欣姐好。”
“你好，你就是小云吧”劉欣說道“感謝你當時把我媽送到了醫院。”
狄雲覺得特不好意思，那只是一件小事，結果人兒子謝了之後女兒又謝，趕緊說道：“您可別再謝了，要真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劉老師讓我住在這裏呢。”
“嘿這是被丈母孃趕出來了”小品完了後是一首歌曲，劉老頭對這個沒興趣，轉過頭看他頭上的雪消融後冒着白氣，忒幸災樂禍地說道。
要是擱平時狄雲絕對兩句俏皮話擠兌過去，但現在當着人家女兒和兒子的面有些話不好說，說出來顯得沒大沒小。摸了摸鼻子沒張口。
“爸，你說什麼呢。”劉欣看着狄雲有些尷尬，朝劉老頭說道。
劉老頭瞥了她一眼道：“我在家裏和這小子就是這樣說話的，你少把你工作上的作風帶到家裏來。看不慣了進廚房給你媽幫忙去”
這下弄得劉欣反倒尷尬了起來，進廚房也不是留在這裏也不是。
劉強笑着打了個圓場道：“正好現在四個人，可以湊一桌麻將。來來來，咱們邊看春晚邊打麻將吧。”
四人湊了一桌麻將，直到老太太喊開飯才收拾了桌子。
飯間狄雲傳呼機接到了三條信息。
一條是小田甜的：“狄叔叔新年快樂，收到請回電話。”
第二條是汪倫留的：八斤新年好。後面還留了個電話號碼。
第三條只有新年快樂四個字，落款是周訊。
喫完飯收拾了桌子，狄雲沒再去麻將桌上湊趣，將位子讓給了劉老師，自個兒窩在電話邊上回電話去了。
第一個給田甜小姑娘打了過去。
“這裏是夏老師的家，請問你是誰”
聽到小姑娘一本正經的聲音，狄雲就想笑，說道：“你猜猜我是誰”
“狄叔叔”小姑娘驚喜地叫道“狄叔叔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甜甜也新年快樂祝你快快長大，嗯，越長越聰明，越長越漂亮。”
“謝謝狄叔叔。”小姑娘甜膩膩地說道。然後問道“狄叔叔你回家了嗎”
“嗯。”狄雲違心地對她撒了個謊，主要是害怕她讓這會兒到她家去。”
“那你什麼時候回京城來”
“過完年就回來了。”
“你都沒給我發壓歲錢。”小姑娘有點不樂地說道“小鋼炮收到了四份紅包，他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都給了，我只收到了媽媽和葉阿姨的。”
狄雲沒問小鋼炮是什麼鬼，也沒問葉阿姨是誰，那肯定是兩個長長的故事。笑着說道：“等下次見面了，狄叔叔給你補上，一個大大的紅包。”
“嗯”
和小甜甜談完接着又給汪倫打了一個。
“八斤”
“嗯，是我。”狄雲聽那邊人聲很嘈雜，問道“你在哪裏，好像人還不少”
“我就在影視城這邊，和一幫年裏沒回去的朋友一起玩呢。詐金花，你要不要也過來玩幾把”
“呵，外面雪太大了，我就不過去了。你悠着點啊，別辛辛苦苦賺半年錢，結果一下子給回到瞭解放前去。”
“沒事，沒事。我賺的錢大部分都讓大傻幫忙帶回家裏去了，身上留的不多，再說這邊也就玩着樂呵樂呵，贏也贏不了多少，輸也輸不了多少。”
到了第三個電話，狄雲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撥了過去。
“你好，哪位”電視聲被逐漸放小，沙啞的聲音聽得很清晰。
“我是狄雲。”
“嗯。”
“額新年快樂。”
“嗯。”
“在看春晚”
“嗯。”
“”
“聽說你沒回去”對面終於主動問了一句。
聽誰說的狄雲撓了撓頭道：“嗯，年前有戲，趕不上回去了，只能留在這邊。”
對面沉默不語，就在狄雲以爲電話已經被掛斷的時候，又傳出來一聲：“我也在京城這邊。”
“你也沒回去”
“嗯。”
狄雲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喫放了嗎”對方問道。
“剛喫過了。”狄雲說道。
“哦。”這次終於變了一個不一樣的調調。
然後又是長長的沉默。十幾秒鐘之後狄雲聽到盲音，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狄雲蛋疼地放下電話，他就知道是這樣，兩人在一起說話就沒有過談笑風生的，從來都是這種像便祕了似的。
打完電話狄雲就向劉老頭一家告辭，出了屋子。
雪還在繼續下着，地上鋪了十公分厚的一層，向一條潔白的毯子。
他沒有回自己屋裏，這會兒進去也睡不着，還沒有什麼事請可做，肯定無聊。帶着緣分出了院子，隨意地漫步在雪夜裏。
大雪給這座城市蓋上了一層被子，讓它安靜了下來，大概也只有今天晚上這座城市纔會洗去喧囂與浮躁，展現出如此靜謐的一面。靜到能聽到腳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
狄雲的心也難得地跟着安靜了下來，雖然被風吹得有點冷，但卻很享受這種心靈上的沉靜與緩慢。
走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又沿着原路慢慢返回。
半路上出現個人影，雖然臉蛋被凍得蒼白蒼白的，但卻滿是笑容地望着他。
狄雲走過去解開大衣的鈕釦將她也包裹了進去，緊緊摟在懷裏。
老徐雙手從他咯吱窩下面繞過去，摟在他的背上，整個人都被溫暖包圍着。
等她臉上變得紅潤了，狄雲才輕聲問道：“不是說明天過來麼，怎麼這會兒來了”
“嗯，過來陪陪你。”老徐仰起頭，臉貼在他臉上說道。
“阿姨同意了”
“我沒讓人知道，喫完飯說是累了進房間休息，然後趁他們不注意溜了出來。”
“你不怕明天回去你媽罵你”
“不怕。”
狄雲沒忍住低頭吻下去，即便風雪打在兩人的臉上也熄不滅脣舌之間的那份火熱。
良久，脣分。狄雲問道：“你怎麼過來的這會兒還有車”
“當然有了，不過很難等，我在路口候了半個小時纔等到一輛，還付了雙倍的車錢人才答應拉我過來。”
狄雲又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問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往這邊來了”
“雪地上有腳印呀，從院子出來就這麼一道腳印，而且還有緣分的，我就知道你肯定沒走太遠。”
狄雲看了看地面，銀色的街道上只有三道腳印，一道自己的，一道女朋友的，還有一道梅花狀的是緣分的。
“咱們等零點的時候一起放鞭炮吧。”
“我沒有準備這東西，這會兒估計也沒地方去買了。”
“我帶了。”
狄雲這才發現她手裏還提着個袋子，裏面雜七雜八地裝了很多，有小兒手臂粗的轟天雷，也有細長的竄天猴兒。“京城好像禁止燃放鞭炮。”
“禁止是禁止，但年三十晚上大家放炮，還能一家一家去追究不成。”
“那行，咱們先回院子那邊。”狄雲說道。
回到院子，兩人很熱心地在院門前堆起了雪人，剛下過的雪自然凝結不到一起，最終只是鬆鬆散散地推了個雪疙瘩。
等到新年的鐘聲敲響後，將兩根轟天雷前後插在雪疙瘩裏面，兩人同時點燃，然後撒丫子遠遠跑開。
轟隆巨響分不清是一聲還是兩聲。雪堆被炸得四散飛起，將提着鞭炮準備在門口燃放的劉強嚇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遠處拍手慶祝的兩人。
不知道心裏會不會吐槽一句：這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