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闆沒忘了他，見着後笑容可掬地道：“人已經在樓上等着了，還是那個包間。”
包間裏只有老賈一個人，吊着個眉頭，愁眉苦臉的。
“其他人沒來”狄雲問道。
“不是，今個兒沒叫其他人。”老賈道。
狄雲不解地望着他：“是有啥事兒要說”
“我沒啥事，是別人找你。”
狄雲無語，這是問一句答一句，跟擠牙膏似的。不過這牙膏還得擠，拉了個凳子自顧自地坐下來道：“別人是誰呀”
“王曉帥。”老賈說道“找你拍電影的，怕你現在大牌了不接，就讓我作中間人把你約出來。”
嘖嘖這話說得。
狄雲一看他今個兒這嗆人的語氣就知道丫又受委屈了，心裏不爽快，問道：“咋了，又遇到啥事了”
老賈看了看他，張了張嘴，最終卻又沒說什麼：“唉都是些陰溝倒竈的屁事情，不說也罷。說說你吧，最近在忙什麼”
“接了部電視劇，過幾天開始拍。”狄雲說道。
“電視劇”老賈砸吧了兩下嘴道“挺好的”
他今天整個人都透着股灰暗的氣息，狄雲還是沒忍住又問了一句：“到底生啥事了”
“真沒什麼，你別過問了，對你沒好處。”老賈擺了擺手說道。
問了兩遍都不說，就是真不想說，再問就惹人嫌了，狄雲不再問。
大約二十分左右，老賈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通說了幾句，掛斷後朝着狄雲道：“你等會兒，我去把人接過來。”
“一起去吧。”狄雲站起來說道。
“我一個去就行了。你先點菜吧。”擺了擺手不由分說地走了出去。
狄雲愣愣地看着門口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覺得學校時候那種一起喝酒打屁聊天的時光好似驟然拉遠的鏡頭一樣，模糊得看不清楚了，兩人之間多了一堵牆。最主要的是他能感受到是老賈刻意地豎起了這堵牆，好像巴不得和他撇清關係似的。
狄雲審視了下自身，沒做錯什麼呀就因爲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老賈忽然刻意地疏遠才覺得鬱悶，不明白啥時候友情脆弱得就像是秋日裏的枯葉一樣，特麼的還沒搓就碎了
在桌子上錘了兩拳。暫時將心中的鬱悶壓下去。
不多時，傳來蹬蹬蹬上樓的腳步聲，很有層次感，一特重，一特輕，有個大胖子是肯定的，還有一個不是女人就是非常瘦弱的男人或者小孩子。
等腳步聲到了門口狄雲才站起來。
老賈當先走進來，身後跟着一胖子，胖子後邊不是小孩也不是瘦弱的男人，而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
“這是王曉帥王導。從咱們學校出去的前輩。”老賈介紹道。
王曉帥並不帥，頭方臉圓，身寬肚子大，即便笑起來也不會給人和善的感覺。
伸出手道：“你好，你好。”
狄雲這會兒心情不咋地，便笑得很矜持，握了握手道：“你好。”
“這位是王桐，也是咱們學校的，和咱們一級，不過在專科班。不知道你見沒見過。”
狄雲看着眼熟，可能是大課堂時 或者是圖書館時 又或者是校園的任一地方看到過，點了點頭：“嗯，見過。”
“怎麼不留長頭髮了”王桐顯然對他的印象要比他對人家的印象深一些。笑道“留長頭髮時很有範兒。”
狄雲無措了那麼一秒鐘，才笑着搖了搖頭道：“拍戲的需要，頭髮就沒再長長過。”
酒菜上來前四人嘮了會兒學校時候的美好時光和趣事兒，酒菜上來後一起喝了兩杯就沒再多嘮，很快進入了正題。
王曉帥今天過來帶了個叫作扁擔姑娘的本子。
若是吐槽起扁擔姑娘這部電影，王曉帥絕對能抖摟一大筐。肯定還夾雜着血淚。
說起王曉帥這個人，就像他的長相給人的第一印象一樣，是個能狠下心的猛人。
由於不甘屈於給別人做副導演，93年他毅然辭掉了國家制片廠的工作，返回到了京城，一心想要自己做導演拍電影。由此還鬧出了不少的笑話，因爲他當時見了熟人就問哪兒有款姐，他認爲自己的實力足夠找個款姐，並能套出錢了。可見這是一個爲了獨立拍電影不惜賣身的狠人玩笑話。
然而現實中他並沒有找到款姐，卻是遇到了美院時候的同學劉曉東和其妻子喻紅，三人一合計便自己湊錢拍了一部電影，故事就是以劉曉東和喻紅兩人的生活爲藍本，並加了藝術修辭和延伸。
這是他的第一部電影，叫做冬春的日子。
可喜的是這部自籌自拍的電影意外地通過了有關部門的審覈，得以在國內公映，並且在國外拿了不少獎。這部電影給了外國人一種不同於張藝某和陳凱哥電影模式的新驚喜。以此，他不僅在國內立了塊牌子，更是名揚海外。
扁擔姑娘是他的第三部電影，這次不再是自籌，而是和京城電影製片廠合資，再由他擔任導演來拍攝。96年就完成了拍攝，結果沒通過審覈，97年經過修改和刪減加拍了第二個版本，依然沒通過審覈。
他倒是意志堅韌，繼續籌備着第三個版本的拍攝，但演員堅持不下去了啊，他.媽的拍了兩遍都被斃掉，鬼才相信第三次能通過審覈呢，結果原本的那些演員全部撂挑子不幹了，他依然沒灰心，重新尋找演員。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這個飯局。
王曉帥直言不諱地給他講明瞭這部電影所面臨的困境，以及將來很有可能面對的結局。
狄雲看了一遍劇本，沒急着給答案，而是問了一句話：“您爲什麼不直接用前兩個版本去國外參展，走國際融資路線呢”
“說實話。不敢了。”
“啊”
“上一部電影是這樣，然後回來後就吃了板子，現在屁股還疼着呢。能做個好公民且做着吧。”王曉帥說道。
狄雲瞟了眼老賈。老賈則是低頭用筷子撥弄着那條爛糟糟的草魚，從上面搓下來一條條的細肉。卻又不喫。
“那假如我是說假如這次還是通不過呢”狄雲問道。
“哈到時候再看吧。”王曉帥笑意難明。
狄雲不再說話，又翻開劇本看了一遍。
而後才道：“打算什麼時候拍攝，在哪裏拍”
“在武.漢那邊，演員到位，隨時都可以。”王曉帥說道。
“武.漢啊那我也說說我這邊的情況。您聽聽。”狄雲說道。
“嗯，你說。”
“我現在已經接了一部戲，近期就會開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所以一旦再接了您這邊的，到時候勢必會兩邊跑，您看您這邊能接受嗎”
“這樣呀”導演們最煩的就是這種情況了，若是擱在一個有脾性的導演，這事肯定就黃了。即便導演好說話能接受這種情況，主角也是絕對不會給了。王曉帥猶豫了會兒說道“那高平這個角色可能”
“我明白。我明白。”
主角是不可能給了，但這部電影現在缺的不僅僅是主角，除了女主角就是身邊這位王桐已經定了，其他主要演員都還沒落實呢。
王曉帥又道：“你看，東子這個角色你能接受嗎”
說實在的，假如不是因爲老賈在中間做人情，他可能真的不會接，這部電影的命運會如何倒是其次，主要是他現在已經有一部電視劇了，近期有事情可做。不想將自己像狗一樣累死累活的。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着賤人就是矯情
東子只是個配角，在裏面的戲份不是很多，自然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
這似乎是現在最好的結局，不但全了情分。還不用耽擱太多時間來兩地跑，比讓他擔任主角都樂意。
“沒問題。”
“那就好。”王曉帥笑了起來道“這情份我記下了。”
“不敢這麼說，您出錢，我拍戲，就是這麼簡單。”狄雲笑道。
片酬給開的是五萬塊，狄雲沒什麼異議。簽了個合同.
完了后王曉帥問道：“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明天至十五號之前都可以。”狄雲說道。
“那我儘快把演員落實了，一旦演員齊全了咱們就去武.漢開拍，沒問題吧”
“沒問題。”
王桐這時候伸過一隻手來道：“希望到時候能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狄雲輕輕握了握。
將兩人送走，站在樓下，老賈幽幽地說道：“你可以選擇不接的。”
狄雲翻了白眼，你都領過來了，我能不給面子麼擺了擺手說道：“得了，甭說這些廢話了，再喝兩杯”
老賈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算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改天等大家都在京城了再聚聚。”
狄雲也沒強求，道：“那你這會兒準備去那裏我送你。”
老賈看了看路邊上那輛騷紅色的車子，問道：“你的”
“嗯，前短時間剛買的，上車吧。”
“嗨，不用了。”老賈說着攔了輛出租車“喝酒了，你自己也別開了，打個車回去吧。”
狄雲望着絕塵而去的出租車，不明白怎麼忽然就成這樣了，狠狠在車胎上踢了一腳，沒聽勸，坐進了車子，開了回去。
所幸一路上沒有交警攔，也沒出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