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局棋,半壺酒,舉棋不定間,容墨的思緒有些亂了。
正事,無一例外他都可以做到殺伐絕斷,雷厲風行;而只要是有關那女人的一件小事,他就思前想後猶疑之下拿不定主意比方說,他今晚還要不要去雲襄王府是傍晚去,還是半夜去他擔心去了又被那女人寒着臉給趕了出來,不去他又無法剋制該死的想念
豐嬈隨青書穿行在慕王府的曲苑迴廊間,這是她第一次來慕王府,忐忑,激動,還有更多的是難以描摹的複雜心情。
在來之前,她也曾猶豫過,可內心被強烈妒意啃噬的不甘心讓她燃起了破釜沉舟的勇氣。不試過,怎會知道結果慕王府的正妃之位不是還爲她而預留着麼所以,她不能 辜負了上天賜予她的絕美容貌和高貴身份,要想方設法在這個男人心中擠進一席之地。
當她踏入一道院門,遠遠的便瞧見那人正眉頭微鎖,凝目着一盤半殘的棋局。
風吹簾動,只是瞥見了數秒。
白衣墨發,纖手玉子,悄無聲息下週遭散發的是縱觀天下無人相匹的慵然風華。
這一刻,豐嬈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
“郡主稍等片刻,奴才這就進去通報一聲”青書恭謹地頷首道。
豐嬈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等待的時間似乎特別的漫長,茶香已淡,卻仍不見裏屋有人出來。豐嬈閒適地環視四周,面上平靜無波,心底卻有些莫名的涌動。
她傾心的男子就在裏面,只隔着一堵牆,一道簾這麼些年了,這種只偷偷瞧上一眼便血液僵凝的心動亦是分毫沒有改變。
那日他隨駕輦入城,只是那一眼的風華,便讓她幾日幾夜不能入眠,對一個叫做沐顏歌女人的妒火便以燎原之勢在心底蔓延開來,一發不可收拾那女人何德何能,得到他如此的對待強烈的惱恨不甘折磨得她幾欲發狂, 她不能再等了,鳩佔鵲巢,她要拿回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
“郡主,殿下有請”一道客氣禮貌的聲音將豐嬈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臉上涌起一抹欣喜,整了正儀容,輕掀簾攏,款款而入。
“郡主豐嬈,素仰慕王風華,今日初次入府,特來拜見殿下”豐嬈盈盈下拜,纖腰款款,我見猶憐。
容墨擡眸, 卻見那女子一雙水靈明眸,直勾勾地望着他,瀲灩間透着殷殷熱切,又似有無盡悵惘。
曾聽說過風寧王府的郡主、豐老王爺的獨女,是以琴棋書畫而冠蓋京華的美人他凝眸看去,柔聲笑道,“原來是風寧郡主,本殿下亦久聞你的才名。”
豐嬈緩緩擡起頭來,見容墨亦打量她,眸中掠過驚豔之色,面色一赧,垂眸柔聲道,“慕王龍章鳳姿,天人之質,嬈兒欽慕久矣。”
容墨聽了此話,仍是一臉淡漠慵然,只淡淡“嗯”了一聲,目光掃過眼前麗人,並無停留之意。
“郡主無需拘束多禮,請坐。”沉默半晌,容墨擡眸看了一眼精心裝扮的豐嬈,淡笑回道。
豐嬈本就是眉眼低垂的,聞言更是深深低頭,頰生紅暈。
她隨意的掃了一眼那人面前的棋局,心中暗自驚訝,棋局已入山窮水盡之境,若沒有神來之筆,顯然沒有柳暗花明的出路,遂而打定主意,啓脣笑道:“不如嬈兒陪殿下對弈一局”
“好”容墨微笑點頭,沒有拒絕,心裏卻在思忖着這位郡主親自登門的用意。
豐嬈露出嬌柔的淡笑,明眸似水,閃閃動人,“還望殿下手下留情”
容墨嘴角掛着若有似無的淡笑,一派坦然自如的樣子,那一抹漫不經心的優雅,讓豐嬈心跳如擂鼓,不敢直視這份異魅妖嬈。
容墨執白,豐嬈執黑,在棋盤上過招拆招。 豐嬈望着棋局,凝眉片刻後,將一枚黑子無聲落下。
她深知自己棋藝與眼前的男子相差甚遠,但用心巧妙的與他多番糾纏,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她只想讓他知道,她豐嬈纔是最有資格站在他身側,同他攜手比肩之人。
白起黑落,轉眼一盤已分勝負。
“嬈兒棋藝不精,輸得心服口服,讓殿下見笑了。”豐嬈微微一笑,難掩傾慕之色。
她心裏清楚,他已然留手三分,否則這盤棋半柱香之前早已收場。可能與他坐在這裏品一口清茶,托腮靜思一盤棋,她內心的激動便無以復加。
容墨淡逸一笑,眸中閃過一抹難以捕捉到的涼薄,“郡主棋藝精湛,何必妄自菲薄只不過對本殿下心存顧慮,未能全部得以施展”
口中如此說來,心裏卻是片刻失神,他竟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那個女人每次對弈慘敗,她都會撅起嘴角,伸手在棋盤上一抹,囔囔道:又輸了,不玩了。看着棋盤上黑白兩子混在一起,面目全非。他只能無奈笑着搖頭,瞅着她的任性撒嬌之態,他已然丟盔棄甲,一笑作罷,哪敢再論輸贏。
見到容墨嘴角忍不住揚起笑意,豐嬈呆了呆。
那一抹惑人的笑容,似乎能讓周遭的景緻瞬間豔色愧凋,不同於以前任何一次的驚豔,那是抹讓人迷醉的溫柔。
這一刻,豐嬈徹底淪陷了她恍恍惚惚地低下頭,望着自己有些微微發抖的指間,按捺下幾欲涌出的狂亂心跳,儘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而清晰,“能和殿下對弈一局,嬈兒無比歡喜。不知殿下能否給嬈兒一個機會,將這種歡喜延續下去”
“郡主若喜歡下棋,以後可常來慕王府做客這裏上到本王的側妃,下到近身侍從,棋登藝品,莫不精妙”容墨目光平靜得無一絲微瀾,淡笑回道。
豐嬈的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拒絕,不過是又一次將剛剛結痂的傷口扯開,鮮血淋漓她緊咬下脣,似乎抱着破釜沉舟的決心,做出了令她既感羞恥又忐忑不安的驚人舉動
衣衫落地,一具妙曼的女性軀體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裸露在容墨的視線裏,帶着處子的幽幽香氣,讓微涼的空氣瞬時凝滯。
爐煨火暖,光影攏搖。那女子上身僅存一襲薄紗松裹,酥胸難掩,兩顆櫻紅若隱若現。再配上一張含嬌含怯的容顏,亦是難以言喻的誘人。
府裏的嬤嬤有教習過她男女之事,並且不止一次地告訴她,她這等模樣,只要是男人見到,都會難耐心火。
所以,她哪怕被他所不恥,也要孤注一擲地成爲他的女人她有信心,只要成了他的人,終有一天他會爲自己心動。
雖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容墨微微有些錯愕這女人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吧他承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有那麼一點措手不及,還有那麼一絲小小的尷尬。
同時,他亦不得不承認,對於像風寧郡主這種看上去高潔的大家閨秀,他還是少了一點防範
只是淡淡一眼,容墨便不着痕跡地移開了目光。
不可否認,這女人的身材凹凸有致,比他的那個女人確是要好上那麼一點,可即便好上那麼一丁點,他卻連多看上一眼的興致都沒,這還真是讓他有些困惑了。額,莫非他的那個小女人,還真給自己下了什麼迷心噬魂的藥
“你這是幹什麼”容墨起身皺眉,將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拾了起來,揚在半空。
他竟是無動於衷,甚至沒有多看上一眼豐嬈的心如墜深淵,遍體血液僵凝。
“本殿下若是想看這種表演,春風閣裏多的是能歌善舞美豔無雙的歌姬,郡主不覺得自己單調了些麼”見她沒有遲遲伸手接過衣物,容墨的眸底閃過一抹鄙夷。
豐嬈的面色由紅轉白,最後面如死灰。
強抑了許久的淚水終是流了下來,滴滴如雨,最後演變成小聲的抽泣。
美人落淚,如帶雨梨花,猶弱堪憐,是男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容墨的手在半空僵凝了許久,蹙了蹙眉頭,微微傾身,替豐嬈輕輕披了上去。
他的動作很輕,不乏細緻溫柔,卻讓人感覺是機械操作下深深的無可奈何,而那目光始終停留在窗外的幾株雪梅上,對近前的佳人亦是不曾有過一絲的流連。
“我究竟那裏不如她”須臾之後,豐嬈漸漸平靜,仰起淚痕未乾的臉,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
“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哪有什麼比較若郡主是傾國的牡丹,那麼她便是我心尖的至寶,無人可取,更無人可代”容墨微微一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眸光裏拂過春風十里般的柔情。
他用的是“我”,沒有以“本王”“殿下”自稱,平靜,真實,還有那不容置疑的堅定豐嬈一怔,彷彿聽見自己的心支離破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