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鴻漸於磐 >第340章 悲莫悲兮殤別離(2)
    第五十四章

    悲莫悲兮殤別離

    有道是:世道已趨末,人心更覺殊。逐逐在勢力,權勢競吹噓。忠言翻爲怨,威風在阿諛。諂諛勢立至,勢去還躊躇。小人誇得志,君子思歸歟。不忍同世濁,深山高結廬。閉門守吾拙,勢力安可居。勢利一時榮,時過禍翻予。不如守貧賤,履道常坦如。所以介然志,三公不易諸。此詩乃南宋大臣詹初所著,其人不肯趨炎附勢,方纔觸怒權臣韓侂冑,而遭貶斥罷官,便只得賦閒在家。饒是如此,詹初亦覺胸懷坦蕩,畢竟宵小雖可暫且得勢,卻終究避不過天道好循環。試看九霄神教中,何嘗不是宵小得志,諸多人物勾心鬥角,皆是爭那“一時榮辱”罷了。

    話說呂重霄跟公孫述相談過罷,便命對方招呼荀晉入內,隨即粗豪言道:“本教主瞧你這侄女婿甚好,有心收他拜入我的座下,你可不許吝惜啊。”荀晉賠笑道:“教主既是喜愛我這侄女婿,那便只管收容。”呂重霄又向公孫述道:“那你這便擔任本教主的使者,且在老夫身旁伺候,要是立下大功,自當另有犒賞。”

    公孫述叩拜謝恩,如此服侍教主安寢過罷,便引荀晉出得帳來,隨即出言相求道:“屬下尚且有事相求。”荀晉打個哈哈,道:“你現下已在教主身旁伺候,還有甚事須得相求本法王啊?”公孫述道:“我這年歲着實不小,此番既得升遷,便更指望着早些跟法王的侄女完婚。”

    荀晉聞言甚喜,卻又佯作推辭道:“老弟已有所升遷,自當娶個好看的媳婦,我這侄女可有些配不上你了。”公孫述道:“叔父說的是哪裏話,小侄虧得您擡舉,方纔得以升遷,我又豈可始亂終棄,不顧此等大恩。”荀晉又道:“當初你有那般美貌的姬人相伴,都甘願送給本法王,娶我侄女豈不虧得大了。”

    公孫述自是心下悵然,可這廝尚且未敢開罪,便只得強笑說道:“叔父端的說笑了,那秦妙紅豈可爲妻,要是拿來取樂送人倒也正好,如今您用那姬人創立翠玉軒,更是物盡其用啊。”荀晉頷首道:“你能如此尋思,倒也不枉我一番栽培了。”公孫述道:“侄兒自不會辜負叔父厚恩。”話到後來,便即打個哈哈,續道:“近來炎天部已遭重創,此番教主又吩咐我親自暗查戴庸的罪證,而這廝只消遭受懲處,往後還有何人及得上您的資望。”

    荀晉惟覺此言頗有幾分道理,更不由面露得色,隨即笑道:“待得跟軒轅派廝殺過罷,我便給賢侄完婚,如此戴庸那廝也不敢拿你怎樣了,我瞧你只要將此案查清,何愁不得升遷。”公孫述自顧滿口附和,便即相送荀晉將歇去了。

    翌日清晨,雲旗復又引領朝廷及魔教大軍浩蕩而行,期間調度常有拖延,倒也不必多言。這兩股大軍如此緊趕慢趕,總算到得軒轅總壇地界,雲旗便命各部稍作休整。呂重霄趁此間隙,先行吩咐公孫述引領呂薔及蘭馨共赴家宴,而後又喚這廝從旁作陪,不在話下。

    席間諸人共敘天倫,及至菜過五味時,呂薔便即相勸兄長罷兵,呂重霄打個哈哈,道:“愚兄鬚髮已白,委實不復當年雄心,怎奈那官家挾制我等,其實這般爭鬥,又他孃的有甚趣味。”

    呂薔登感詫異,公孫述當即接口道:“先前屬下隨荀法王拜會教主,只是向他老人家稟報過兩位的近況,便可驟得升遷,由此足見教主甚是看重親情血脈。”呂蘭馨聞言脫口道:“我跟姑祖母先前可有些冤枉爺爺了······”呂重霄粗豪笑嗔道:“你平素都將爺爺尋思成甚樣的人物了!”

    呂蘭馨懦懦未語,公孫述便跟呂重霄賠笑道:“教主委實日理萬機,興許有些冷落了您孫女,以致她有些誤解,此番倒正可獨敘天倫。”呂重霄頷首道:“本教主這便領我孫女閒遊片刻,你在此好生伺候吧。”

    公孫述聞言應命,轉而徑朝呂薔拜道:“屬下久慕姑奶奶德高望重,是以甚願恭聽教誨。”呂薔笑道:“公孫使者委實行止端正,老身倒也無甚可提點的。”公孫述興嘆道:“不瞞姑奶奶,屬下跟旁的教衆委實難以相談,這些年總覺得自身猶似異類,可我逢着您老便是逢着長輩了······”

    呂薔兀自慈和撫慰,呂重霄便領孫女出屋閒遊,如此復又談及血脈親情,忽而悵然唏噓,直待蘭馨相詢原委,方纔說道:“你爺爺奔走半生,都未曾獨霸江湖,到頭來無非是個孤苦的老漢罷了。”

    這番言語倒也悽惻,蘭馨自是觀狀動容,竟而出言寬慰道:“爺爺莫要這般尋思,馨兒是您孫女,會永遠孝敬您的。”呂重霄道:“你畢竟是個姑娘家,終究要嫁出去的。”呂蘭馨脫口道:“那我······便不嫁了······”

    呂重霄鄭重相嗔,這當兒故作惋惜道:“怎奈你爹爹走得早,不然定會給我留個大孫子,老天爺要是垂憐你爺爺,哪怕賞出個大外甥來啊。”

    呂蘭馨心念一動,隨即出言探問道:“爺爺的外甥如若是那軒轅派中的人物,爺爺又將怎生處置呢?”呂重霄道:“要是依着從前,爺爺定不會有甚寬縱,不過我現下尋思,老夫哪怕有個外甥身爲軒轅派掌門,亦也無甚打緊,我們全家正好團聚。”呂薔又道:“可軒轅掌門失手錯殺過我爹爹啊······”

    呂重霄察言觀色,便已猜度出此事虛實,但瞧他打個哈哈,道:“軒轅掌門如若當真是我外甥,馨兒便不可恨他,想來他終究是不曉內情的。”

    呂蘭馨躊躇欲語復還休,呂重霄復又興嘆道:“軒轅掌門又豈會你爺爺的外甥,要是當真如此,我哪怕跟朝廷鬧翻,亦不會允許所部教衆進犯軒轅派的。”呂蘭馨道:“孫女本不該瞞着爺爺的,其實······軒轅掌門當真是您外甥······”呂重霄拿腔作勢道:“這等言語豈可亂講。”呂蘭馨又道:“馨兒不敢胡亂言語的······”

    這女子惟願化解雙方的紛爭,便將諸般原委如實陳述了,呂重霄頷首道:“甚好,甚好啊······”話到後來,自不由靜默須臾,轉而強笑續道:“本教主定要跟自家外甥罷兵言和,馨兒這便隨爺爺見你姑奶奶去,且替我擔保此事。”

    呂蘭馨相隨呂重霄回至席間,徑跟呂薔寬懷婉語道:“適才爺爺知曉表叔是他外甥了,是以甚願罷兵言和。”呂薔忙道:“那廝豈會是我所生。”呂重霄粗豪一笑,道:“馨兒尚未言及我外甥是甚人物,你又何苦急欲矢口否認啊。”公孫述惶惶接口道:“原來姑奶奶竟有子嗣,此事委實可喜,只是不曉貴公子究竟是何人,屬下也好伺候······”

    呂薔登感追悔莫及,更猶似面罩寒霜,竟而冷言冷語地道:“爾等究竟意欲何爲?”呂重霄道:“我要跟自家外甥罷兵言和,你這便引他前來相聚吧。”呂薔輕哼一聲,道:“兄長當真有心罷兵言和,只管引軍退走便是,此番我孩兒又並未搦戰過。”

    呂重霄愈發按捺不住,是以悻悻呼喝道:“你果然只向着自家的骨肉,可我兒子的性命又他孃的誰來償付!”呂蘭馨驚顫低呼,隨即出言說和道:“我表叔當年並不曉得爹爹是自家親眷,爺爺怎的又要計較了······”呂重霄道:“你不思爲父報仇便是忤逆,竟還敢這般幫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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