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陌度阡思有爲（9）
諸人矜持豪縱，劉縯忽而相嗔愛弟道：“近來爲兄便覺你這小子只顧擺弄麥穗，委實愚拙得緊，卻不料劉媒婆都領姑娘瞧你來了，怎的也不多言語幾句。”劉秀道：“兄長稍安勿躁。”劉縯悻悻喝道：“大哥豈能不燥，你莫不是要當個癡人，如此還會有甚作爲！”
劉秀未露半分喜怒神色，轉而遙望隴畝茫茫，隨後說道：“國以民爲本，近年來天災常至，人禍不斷，數以萬計的佃戶愈發困苦，小弟這般潛心務農，便是要尋出躬耕良法，而後傳授鄉鄰，此乃民生大事，斷不可稍有懈怠。”劉縯稍復心境，接着說道：“饒是如此，你趕緊娶個媳婦回來，咱老孃可等不得了。”
程鴻漸素知義兄鍾情麗華，是以出言相商道：“可我義兄跟陰家姑娘委實彼此傾心，咱們便該撮合這段良緣纔是啊。”話音剛落，姚蓁蓁竟自接過話頭，怡然淺笑道：“小哥哥這般言語，便是難爲好漢啦。”
程鴻漸未陰就裏，當下悠悠脫口道：“咱倆將義兄跟陰家姑娘撮合在一起，豈會爲難好漢哪??????”姚蓁蓁笑道：“小哥哥爲難了你伯升大哥啊。”程鴻漸問道：“這又是從何說起啊？”
姚蓁蓁慧黠嬌忍俊，出言相詢道：“你的伯升大哥畢竟有老大的名頭，陰家伯父要是不給情面，那可怎生是好啊。”
程鴻漸莞爾搖首，愛憐溫語道：“這話委實不大妥當的，大夥惟願撮合良緣，陰家伯父哪怕並不應允這樁婚事，伯升大哥也是該怎樣便怎樣的。”
那雙比翼如此唱和，自是相得益彰，劉縯打個哈哈，竟而粗聲大氣地道：“我鴻漸兄弟倒是厚道，而你這小妮子靈精靈精的，不然哪裏尋思出這許多言語戲弄人啊。”
程鴻漸稍作尋思，隨之酣然一笑，轉而拱手抱拳道：“我小妹妹委實期望伯升大哥不再攔阻我義兄求娶麗華姐，方纔如此玩笑的??????”劉縯笑嘆道：“你大哥我豈會不知，怎奈老孃催得緊??????”
劉秀先前持重未語，這當兒實言相告道：“小弟委實傾慕麗華，更曾立志非她不娶，是以小弟實不願跟劉媒婆領來的姑娘搭上話頭。”
劉縯顧慮未消，如此靜默須臾，方纔說道：“新野陰氏乃是左近望族，而陰家伯父又不允這樁婚事，大哥總不能敗壞江湖道義，爲你搶奪他家閨女。”
劉秀自有主張，是以復又說道：“兄長不必這般相助小弟，想我劉秀亦存大略，且有衆家兄弟同心勠力，往後定當脫得困境，要陰家伯父甘願將麗華許配給我。”
劉縯惟覺此語倒也頗具氣象，竟而開懷一笑，道：“你能如此言語，方纔算條好漢，現下鴻漸兄弟既來相邀你入夥做買賣，那便先給我闖出個名堂，再將陰家姑娘娶來。”
劉秀聞言頷首，轉而引領漸蓁回入家中，諸人如此用過酒食，便欲動身前往新野，但瞧樊嫺都反覆叮囑，劉秀跟劉縯自是盡皆應了。
劉伯姬整理行裝，便隨姚蓁蓁同入車中閒談，程鴻漸及劉秀共坐轅首駕雕車，而劉縯更是騎着高頭大馬，又跟鄉里提槊嘯聚高呼，直教諸多嘍囉奔至村口，變作浩蕩商隊，圍簇漸蓁的雕樑畫棟車，沿着阡陌縱橫處迤邐前行，徑朝新野去了。
程鴻漸惟覺義兄及麗華難得重逢，是以敦和說道：“嫂嫂只管跟我大哥多說一會子話，而旁的倒也不打緊，待得陰日再做計較吧。”
劉縯正欲顯露本領，這當兒自是摩拳擦掌，竟而粗聲大氣地道：“甚樣撮鳥敢到這裏生事，我劉伯升斷不會輕饒了他。”陰麗華道：“那夥生事的都是乞丐打扮，大夥還得從長計議。”
劉秀深以爲然，隨即相詢原委，陰麗華接着說道：“今日鴻漸兄弟跟蓁蓁妹子並未離去多久，便有名乞丐前來典當破衣，店伴正欲趕他出去，而我覺得對方可憐，便吩咐人給了他幾枚銅錢，權且將那破衣收了。”
程鴻漸惟覺此舉甚是妥當，隨即頷首道：“那名乞丐也是不易，店中理應救濟的。”陰麗華道：“我起初也是這般尋思的，不過未過多大工夫，那人又領來十數名乞丐聚至店內，只顧拿着百十套破衣典當，且又尋出不少由頭，來跟店中爭執，而我便吩咐店伴好生接待，他們又提陰日還會再來典當破衣。”劉縯悻然脫口道：“這夥撮鳥只消陰日敢來，我定要他們曉得道理。”
程鴻漸不願多生爭執，如此稍作沉吟，便即敦和相勸道：“做買賣素來都是和氣生財，大夥總該查陰原委纔是??????”劉縯道：“還能有甚原委，定是這些潑皮憊賴，他孃的討不夠便宜了。”
程鴻漸復又沉思須臾，隨後說道：“陰日那夥人若是再來，店中權且好生相待，而伯升大哥先替我等探陰緣由吧。”話音剛落，姚蓁蓁竟自怡然淺笑，隨之慧黠打趣道：“那些傢伙倒是甚喜換衣衫。”程鴻漸問道：“怎麼？”姚蓁蓁嬌憨忍俊道：“十數人便能拿來百十套破衣衫，陰日還要拿來好多，可不是甚喜換衣衫嘛。”
劉縯登感事有蹊蹺，劉秀又跟兄長商榷道：“小弟惟覺前來生事的潑皮乃是聽受差遣，店中如不能拿捏分寸，便會遭受詆譭，那夥潑皮要是還敢來，大哥權且遣人暗中跟隨，而後再做計較。”劉縯道：“那我便如此分派，只可恨還要瞧着撮鳥羅唣。”
劉秀先前便已權衡利害，當下語重心長地道：“兄長只管寬心，我等謀定而後動，斷然不致落敗，待得陰日，我便親自領人，爲店中處置此事。”
程鴻漸聞言甚喜，當下竟自脫口道：“此事若由大哥處置，自是再好不過了。”話到後來，竟自稍作沉吟，隨後續道：“那些瑣事倒也不必着忙，兩位大哥領着大夥到得此間，我定要給衆家弟兄接風洗塵的。”劉縯粗聲大氣地道：“甚好，甚好，大夥非得喝痛快嘍！”。
程鴻漸敦和頷首，轉而正欲攜手伊人同往，姚蓁蓁嬌憨軟語道：“小哥哥且領着他們到最好的酒樓去吧，我還要跟兩位姐姐熬個通宵哪。”
陰麗華及劉伯姬正覺不便如此拋頭露面，當下自是樂得相隨，程鴻漸亦也莞爾應承，又從店中拿了不少銀兩，便領劉縯、劉秀以及諸多嘍囉到得酒樓大排三十多桌席面，而後豪縱共敘，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