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你入心 >1.馬特洪峯
    十月上旬,s市已入秋,亞歐大陸的另一頭,大西洋與地中海交接處,瑞士的採爾馬特小鎮仍是陽光普照。

    宋宛熠到達時已是下午,提着行李箱走下火車,擡起頭,向遠處高聳入雲的山峯望了一眼。

    天空澄澈碧藍,馬特洪峯巍峨壯麗,三角錐形狀的山體覆蓋白雪,靜靜地佇立在連綿不絕的山脈間。

    近在眼前,卻彷彿遙不可及。

    她終於來到這座嚮往已久的雪山,卻也最終失去了,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宋宛熠紅了眼眶,移開視線,眨眨眼,將潮溼的淚意擠走。

    到觀景臺上的酒店辦理入住,放下行李,又去了利菲爾湖。湖並不大,就在觀景臺所在的山腳下,鑲嵌在茫茫雪山間,如一面清澈明亮的鏡子,倒映着山巒的剪影。

    宋宛熠站在湖邊,望向遠處的馬特洪峯。

    日落時分,天空漸漸褪成灰藍,浮在山腰的雲被傍晚的餘暉映照着,呈現出溫暖的玫瑰色。

    月亮升起,皎潔銀白,彎彎的一尾,懸在山峯上空。

    冷峻又溫柔,如同她藏在心底多年的那個人。

    她蹲下身,伸出右手,想要觸摸一下湖水中的倒影。雪風吹皺湖面,冰冷的山脈與微涼的月光悠悠盪盪,宋宛熠陡然回神,落寞地收回手臂。

    她喜歡了五年的那個人,兩天後,就要結婚了。

    歌詞說,“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她明白,自己只能放下。

    她選擇來這裏,給多年的暗戀畫上句號。因爲馬特洪峯的氣質最像那個人,就連清冽的雪氣,也像極了對方身上的味道。

    宋宛熠深呼吸一口,冰涼的風灌進肺裏,嗆得她連連咳嗽幾聲,眼角隨即泛起淚花。她將臉埋進手臂裏,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下。

    哭得正傷心,忽然聽到有人用英文問了一句:“areokdoneed help”

    典型的中式英語,宋宛熠條件反射地答:“i\ fine,thank ”

    對方也秒回:“and ”

    宋宛熠正在擦眼淚,聽到這麼一句,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

    對方也笑起來,改用漢語問:“中國人吧一聽就知道,咱們學的同版教材。”

    宋宛熠抹去淚痕,擡頭,看見眼前站着位姑娘,一身玫紅色衝鋒衣,脖子上掛着單反相機,應該跟自己一樣,是名觀光客。

    姑娘側身,很興奮地朝後方揮手:“姐顧老師這兒有個小妹妹,是咱們同胞”

    宋宛熠跟着往後看,一個穿桔黃衝鋒衣的姑娘迎面走來,手裏提着相機的三腳架。兩人長得非常像,是對雙胞胎姐妹花。

    桔黃姐姐把三腳架往地上一支,開口說話:“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玫紅妹妹見宋宛熠眼底含淚,補充道:“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兩人同時以手撫胸,如詩歌朗誦般感慨:“啊,多麼動人的同胞情”

    宋宛熠腿麻,本來蹲着揉腿,看見這個陣仗,怔忪數秒。是不是該鼓個掌

    宋宛熠捧場地拍了幾下手,雙胞胎姐妹美滋滋地收回動作,對視一眼,忽然想起:“顧老師呢”

    “不是走在你後面嗎”

    兩人趕緊往來時的路看,踮起腳伸長脖子向山下張望。桔黃姐姐突然表情一亮,高舉手臂拼命揮手:“顧老師這兒”

    宋宛熠跟着看過去。

    不遠處站着一羣歐洲人,攜家帶口,團體旅行。個個寬肩闊背,碧綠的眼,紅褐色的捲髮,衝鋒衣五顏六色,十分搶眼。

    滿眼的西方異域風情中,緩緩走來一道東方身影。

    深灰的滑雪服,黑色的毛線帽,銀色的防風眼鏡,肩膀後面露出一截滑雪板。

    墨色的身影行走在純白天地間,彷彿沾滿濃墨的毛筆在熟宣紙上輕輕勾勒,飄然於奼紫嫣紅之外。

    低調安靜,與世無爭,周圍人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過去。

    宋宛熠遙遙地望着她,見她走近,站起身準備打招呼,起得太猛,眼前驀然一黑。趔趄兩步,手臂忽地被人托住,而後身子靠近一處柔軟的懷抱裏。

    雪的氣息剎那間奔涌而來,彷彿天地間突然落下鵝毛大雪,將她整個人籠罩進去。

    微涼而乾淨,像極了站在那個人身邊時,聞過的味道。

    心臟猛地一跳,宋宛熠努力直起腰,睜開雙眼,看向身旁人的臉。

    眼前漆黑一片,慢慢地能看到一點光,夕陽的餘暉將對方的身影投在她視網膜上。

    脣線柔和,嘴角微微上揚,放鬆狀態下也透着淡淡的笑意。

    不是她。

    宋宛熠斂下視線,睫毛低垂,遮住眼底的失落。她在籌備婚禮,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當然不是她。

    宋宛熠後退兩步,從對方懷裏撤出來,露出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

    對方虛護了一下,見她自己能站穩,才收回手,摘下滑雪鏡,提在手裏。

    一雙淡然從容的眼,就這麼溫和地與她四目相對。

    “低血糖麼有巧克力,喫一塊”她伸出手,旁邊的雙胞胎姐妹花動作同步,從揹包裏掏出未拆封的黑巧,遞進她掌心。

    “沒關係,我不餓,謝謝你。”宋宛熠剛擺了兩下手,肚子便突兀地咕嚕嚕叫起來。

    飛機餐一口沒動,只喝了幾杯果汁,空腹十幾小時,胃開始抗議了。

    玫紅衝鋒衣妹妹噗嗤笑出聲,桔黃姐姐邊笑邊勸說:“不會發胖的,你看我們顧老師,身材多好,放心喫吧。”

    宋宛熠不好繼續推辭,伸手去接,指尖跟對方不經意地觸碰了一下,溫熱而柔軟。

    對方遞巧克力給她前,特意摘下了手套。

    宋宛熠道了句謝,撕開包裝紙,咬了一口黑巧,含在嘴裏,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她骨節分明的手上。

    她正在疊手套,指節彎曲,指骨周圍肌膚偏薄,一用力,便隱隱地顯出一圈白。

    “好點了嗎,需要送你回去麼”

    宋宛熠有點走神,聽到她說話,將視線移回她臉上:“我沒事的,可以自己回去。”

    “嗯。”對方把手套塞進兜裏,和煦地微笑:“天黑了,早點回去,一個人注意安全。”

    關心給的恰到好處,讓人覺得溫暖的同時,並不會感到負擔。

    宋宛熠點點頭:“再見。”

    對方頷首道別,轉身往山下走。雙胞胎姐妹花留下句“千里姻緣一線牽,有緣定會再相見”,擺擺手,跟隨她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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