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應該是供銷社,是後來供銷社倒閉被私人買下來才變成了小賣部,房子一直都沒變,現在看着算是村裏最氣派的建築。
江衛國是騎自行車來的,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一輛算不得太舊換過車頭的自行車在農村所造成的轟動效應,不亞於江楓上學的時候有人是坐直升飛機來的。
大轟動。
人人都很想看,最好還能摸一摸,可江衛國偏偏又是第一次上門,還沒和趙蘭花定下親事的板上釘釘的趙家女婿,村裏人即使再想也不敢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來。
趙蘭花都十八了,好不容易談了這個對象,要是被他們給弄黃了趙家父母非提到上門剁了他們不可。
所以大家只能看。
還不能近看,得遠着看,不把江衛國給嚇到的那種方式看。這就導致到了飯店將爲我發現這個村裏的人都特別奇怪,每個人喫飯都是坐門口喫的,端着個飯碗盯着自己。
江衛國:?
趙蘭花:……
趙蘭花當然知道爲什麼大夥今天都不在家裏好好喫飯,而是跑到門口喫。如果不是今天騎自行車來的是她對象,她肯定也會端着飯坐門口喫一邊喫一邊看自行車長啥樣。
看熱鬧不嫌事大,自己成了熱鬧就有點尷尬。
趙蘭花現在就有點尷尬。
“前面那棟就是我家,我看見我媽了她就在門口。”趙蘭花指了指前面的平房。
江楓跟在趙蘭花後面,一路東張西望打量着村裏的房屋。他能通過這些房屋的位置大概判斷出哪棟是誰家的,這時的房子和後邊的都不一樣,這些都是老房子還是半個世紀前的,基本上都已經被推平重建了平屋變小樓。
趙家的老房子也早在江楓出生前就推倒重建過,這還是江楓第一次看見趙家的老房子。
小。
其實單論面積是不小的,但現在趙家人多,從老到小都有。趙蘭花的奶奶,也就是江楓的太外婆還健在。再加上趙蘭花的父母,大哥一家,包括趙蘭花在內還未出嫁的三姊妹,算上最小的全家一共九口人擠在一間只有四間住房的屋子裏,就顯得這間原本挺大的房子很小。
包括趙蘭花的奶奶在內,八個人都在門口守着,穿着自己最體面同時也是最新的衣服,趙蘭花的嫂子牽着話還說得不是很利索的趙壯實,伸長脖子遠遠的瞧着江衛國的自行車。
從江衛國和趙蘭花一進村他們就收到消息了。
這個村別名叫趙家村,現在叫下河生產大隊,村裏的人基本上都沾親帶故,同宗同族,大夥兒也都知道趙三河家那個十八歲還在談對象的三閨女今天要帶對象上門。
順帶一提,趙蘭花她爸叫趙三河。
這可是大事,趙蘭花女士的婚姻大事一直牽動着全村人的心。主要是現在村裏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他們也沒別的事情好操心的,操心一下別人的婚事是最省心又不傷神的了。
只要說說就行,什麼都不用付出。
趙蘭花在當下的婚嫁市場裏也很不緊俏,這時候大家娶媳婦都想娶身體好的,壯實的,有力氣能幹活的,像趙蘭花這種年紀偏大又瘦不拉幾,甚至之前還有點瘦到脫形的是最不受歡迎的。她之所以會陰差陽錯跑到城裏去和江衛國相親,完全是因爲黃師傅惦記着給江衛國介紹對象,趙荷花女士又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策略,一直在自家親戚這個範圍裏搜索。
趙家人很緊張。
江衛國也很緊張。
江衛國和趙蘭花一步步走向趙家。
近了,更近了。
到了。
“爸,媽,奶奶,這是江衛國同志。”趙蘭花小聲道。
無需過多介紹,雙方的情況大家都很瞭解只不過還沒見過面罷了。江衛國被熱情的迎進屋落座,就坐在趙三河邊上。
桌椅碗筷都已經齊全,菜基本上也都上桌除了燉肉,大家紛紛落座,趙蘭花貼着她媽,趙奶奶和兩個小孫女坐一邊,趙蘭花的大嫂抱着趙壯士和年輕時就長得很一般的舅姥爺坐一起。
小小一張方桌愣是坐下了十個人,雖然有一個是抱在手上的。
江衛國把他帶的酒拿出來放在桌上,精緻的酒瓶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炒蛋的趙家兩個小閨女都不再看炒蛋,轉而看酒瓶。
“趙叔,這是我先前去fj時買的酒,第一次來也不知該帶點什麼,就只帶了瓶酒希望你別介意。”江衛國雖然不太說話,但一般的場面話和客套話還是會說的。
“fj的酒啊?那我可得嚐嚐夠不夠味!”
其實趙三河連fj在哪兒都不知道。
江楓對酒桌上的這些場面話沒興趣,他如果真想聽過年走親戚的時候能聽一大籮筐不帶重樣的。
他真正感興趣的是燉肉。
這次江楓可移動的範圍也不算太大,不過還好趙家也不算太大,能勉強進到廚房,雖然沒法湊到燉肉跟前但至少能看見聞個味。
燉肉還在鍋裏,白花花的大塊的肥肉在鍋中翻騰。趙蘭花沒說錯,隔壁村確實是把最好的肉都留給他們家了,這時候最好的肉就是肥肉。在這種豬普遍不能喫的太飽的時候,想找到這樣一塊目測少說也有二八分的五花確實不容易。
現在的燉肉,是趙家最傳統也是最正宗的燉肉。
江楓之前喫的燉肉都是田梅做的,在見識到了一代目的燉肉之後,江楓發現其實田梅做的燉肉還算是不錯的,至少她料放得足。
田梅做的燉肉雖然肥膩且難喫,但至少是有味道的,是加了蔥段薑片和醬油,做出來的燉肉至少是染了醬色的。現在江楓看到的這鍋燉肉是純粹的白水煮肉,看上去除了鹽什麼都沒加,白白的肉,不清澈的湯,散發着死亡的味道咕嘟咕嘟冒着泡。
一代目燉肉居然恐怖如斯。
看得江楓只能默默在心裏給老爺子點個蠟。
近距離欣賞完燉肉後江楓重新回到正廳,正廳這邊已經喝上了,舅姥爺看上去都已經有點醉了,拿着酒杯,杯裏只剩小半杯酒,不捨地小口小口的嘬着彷彿在喝什麼瓊漿玉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