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齊幾人追着鬼戾,來到月無殤暫住的院子。
鬼戾似乎早有意料一般,守在院外。
修齊上前和氣問道:“月公子可在裏面”
鬼戾道:“幾位來的不巧,我家公子尚未醒來,幾位請回吧。”
修羽本也不是來看月無殤的,對着鬼戾高聲道:“交出那蛇妖,我便饒你不死”
鬼戾道:“那二蛇妖既是我家公子的人,要如何處置,還需等我家公子醒了再做決定。”
修羽道:“何須如此麻煩,區區一隻惡鬼,加兩隻蛇妖,我即便處決你們又如何”說着,手上忽而靈力翻涌,碎霜應召而來,懸在一側,如箭在弦。
修齊連忙制止住修羽,對鬼戾說道:“既然月公子尚在昏迷,蛇妖之事也不急在這一日。那便等月公子醒來,我們再來拜會。”說完,拉着修羽離開。
沈雲裳向裏面看了看,遲疑片刻,也轉身回去。
鬼戾突然道:“沈姑娘不去看看我家公子嗎”
沈雲裳道:“他不是尚在昏迷”
鬼戾道:“沈姑娘看沈姑娘的,公子昏迷公子的,二者有何關係”
沈雲裳道:“你既然未醒,我便不打擾了。”
鬼戾道:“沈姑娘看的是我家公子,公子是清醒還是昏迷,都是一樣。”
沈雲裳原本還有些猶豫不決,心中既擔心他的傷又害怕與他說話。聽到鬼戾的話,心下一動,暗自道:他昏迷着豈非更好他昏迷着,便不會知曉自己來過。他昏迷着,便不會說那些讓人害羞又尷尬的話。這樣略一思索,沈雲裳輕笑一聲,走了進去。
與鬼戾擦肩時,沈雲裳忽然想起來他的那幾個生前好友,於是從懷裏掏出封妖袋扔給鬼戾,說道:“還給你”
鬼戾一手接過,並未打開查看便直接揣進懷裏,說道:“看來沈姑娘並非如公子所說的那般健忘。”
沈雲裳聽着月無殤私下裏挑自己的毛病,心中不喜也不服氣,腳步不停,不以爲意道:“當然本姑娘可是過目不忘,記性好着呢”
“雲裳,等等我”秦明芳跟在身後就要進去,卻被鬼魅攔下。
月無殤費盡心思難得見一見沈雲裳,如今他二人屋內獨處,鬼魅自然是不會放秦明芳進去礙眼。
鬼魅跳下畫卷,飄到秦明芳身旁,殷勤道:“明芳姑娘,看今晚月色正好,不如我們一起去園中賞月喝茶”
秦明芳回絕道:“謝公子盛情,今日太晚了,改日吧”說完,便欲繞過鬼魅進院子。
鬼魅擋身在前,糾纏道:“晚上纔好,晚上的月色才更迷人如此良辰美景下,豈能一人對着空房虛度”鬼魅笑吟吟的說着,同時擡起手,指尖在秦明芳臉蛋兒上輕輕挑了一下。
秦明芳見他語帶調戲、舉止輕浮,頓時冷着臉道:“再敢胡說,信不信我收了你回去煉藥”
鬼魅笑着飄起後退幾步,伏在鬼戾身後,哀聲道:“姑娘好凶啊。我不過想請姑娘喝茶賞月而已,姑娘不想去便罷了,無需動怒。”
秦明芳見沈雲裳走進院落已不見了蹤影,於是轉眼看着鬼魅,氣道:“你家公子還傷着,你竟還有心思約姑娘喝茶,真是沒心沒肺”說完,憤然轉身徑自離去。
從門口到牀榻不過十數步的距離,沈雲裳的思緒卻走出了好幾年。從前好似與自己親密無間的一個人,與他牽手擁抱,沈雲裳都不覺着有何不妥,如今怎會變得連見面問候一聲都嫌多餘自己與他之間,彷佛隔着一條看不見的深淵,縱然有無限牽掛,也只是在隔岸徘徊,始終都無法跨越這道阻礙。
沈雲裳走至牀前時,見月無殤靜靜的躺在牀上,雙眼緊閉,眉頭緊皺,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原本就白皙的臉上此時更是白的毫無血色。想來他身上的傷口定是痛的厲害。
沈雲裳忽而感傷道:五年不見,再見面,竟是如此情景
沈雲裳彎下身,伸手去揉了揉月無殤的眉心。看着月無殤的臉,全然沒有了少年時的稚嫩青澀,卻是更加的精緻、迷人了。轉念想到他早已心有所屬,他並不屬於自己時,沈雲裳的心還是陣痛了一下。沈雲裳站在牀邊,就那麼安靜的看着,暗自嘆息、沉默不語。
沈雲裳驕傲任性、率性而爲,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不過在情愛面前,每個不如意的人心裏,都會有一個解不開的結,和一個繞不開的人。
沈雲裳呆呆的看了許久,直到月無殤握住她的手時才緩過神來。
月無殤握着沈雲裳的手,卻依舊閉着眼睛,忽然翻身側臥過去,將沈雲裳拉的歪倒在牀上。
沈雲裳以爲他醒了,輕輕喊了一聲:“月無殤”見他不答應,心想他可能只是睡着了習慣性的翻身而已。
沈雲裳抽回手,坐直了身子,見月無殤此時正壓着右側受傷的肩膀,於是便一手扶着月無殤的腰,一手扳着他的左肩,費力的將他的身子平擺回來。說是費力,倒不是因爲月無殤的身子有多沉,只是因爲不想牽動他的傷口,所以沈雲裳的動作是極其小心又極其輕柔。
誰知剛擺好沒多久,月無殤便再次側了過去。
沈雲裳便再次費力的將他的身子板回來。如此來回了三五次,沈雲裳才發覺他是故意的。見他再欲翻身側臥時,便一掌按住他的胸口,氣惱着問道:“你傷口不疼的嗎”
月無殤聞言,睜開眼,眼神清明堅定,半點恍惚混沌都沒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雲裳不說話,忽而將沈雲裳一把拉進懷裏,翻身將其按在牀上。
月無殤整個人伏在沈雲裳身上,將臉埋在沈雲裳脖頸裏,聞着她的髮香,許久,才低聲說道:“怎會不疼只不過是我心上更疼。”
月無殤的聲音低沉輕緩,似在傾訴又似在自言自語。他的語氣如此溫柔,沈雲裳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雖然心中柔軟,沈雲裳的身子卻是僵硬的,腦袋裏更是空白一片。月無殤的呼吸吹過來,落在臉上、脖子上,輕輕的熱熱的,吹的沈雲裳心跳紊亂、暈暈乎乎的。
只不過他的舉動來的太突然,沈雲裳措手不及,恍惚一句:“你說什麼”
月無殤抱着沈雲裳靜靜的躺了片刻,並未答話,只是低聲呢喃一句:“雲裳,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