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美人非玉 >第七十七章 誰的原則(一)
    到了永昌都,落兒第一時間就登了長樂王府的門。

    朱琅看到落兒的時候,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經那樣明媚嫣然的落兒竟然變成這樣一個素淨清冷的人

    “落兒,發生什麼事了”朱琅疾步上前,又是關切又是焦急得將她上下打量着,儘管看不出有受傷的痕跡,卻仍愁眉不展,心急如焚。

    落兒心中一暖,臉上也帶出幾分笑容,安慰他:“我沒事,沒有受傷”

    朱琅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間,臉色一變,急問:“碧幽呢”

    盈盈可握的腰肢上仍舊纏着素色羅帶,但顯然已經不是朱琅特意相贈的斷水羅所制的劍帶,劍帶既失,這普通的羅帶也容不下碧幽利刃。

    落兒的武功朱琅心中有數,是什麼樣的遭遇,是什麼樣的強敵,逼得她要棄劍自保

    落兒微微一怔,而後笑了笑,說:“去年秋天刺殺唐璽唐玉的時候弄丟了”

    她說得輕輕巧巧,聽在朱琅耳中卻如有雷擊。

    “刺殺唐璽唐玉的是你”朱琅震驚得幾乎沒能控制住音量,好在玉顏堂戒備森嚴,隔牆有耳。

    落兒淡淡點頭道:“唐璽策反了我鷹谷弟子,誘殺了楓林。”

    朱琅又是一震,對於楓林,他當然是印象深刻,落兒和他一起出現的時候是從未見過的女兒嬌態,便是兩人鬧着彆扭時,落兒也是對他維護得很,當時他還爲此覺得失落,沒想到

    再看落兒渾身素淨,面色如雪,不禁憂心忡忡。

    落兒想起了自己的來意,臉色一肅,道:“玉郎,你我雖是因介桓才結識,但也是多年的情誼,希望你不要欺瞞我”

    朱琅一怔,目光落在白狐裘之上,沉默了一會兒,淡淡一笑,道:“落兒,你同介桓相依爲命多年,他的性子你還不瞭解嗎他若不想見你,我又能拿什麼欺瞞你呢”

    朱琅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清楚地刺在了心口,一陣陣疼。

    落兒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問:“他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去年九月十三”朱琅說,“他說今年似乎特別冷,他不在你身邊,怕你凍着”

    淚奪眶而出。

    去年的秋天,確實冷得特別早。

    九月十三,她正生死不知地躺在長天谷中,若她就那麼死了,他就算送來白狐裘,又有何用

    既然怕她凍着,又爲何只送來了白狐裘

    往常到了永昌都,都是住在長樂王府,但鑑於朱琅府裏多了個管家的側妃,這次一入永昌,就打算好了和林元一起住客棧。

    落兒剛回到客棧,林元早就等在她房中,見落兒回來,林元起身相迎,看着知書關上門,林元神色一凝:“方寶死了”

    落兒吃了一驚,立即想起了幾天前提到的那個出現在永昌都的鷹谷弟子:“是他”

    不是吧這個連環殺人案不是已經結束了嗎難道還有什麼內情這事還有完沒完怎麼鷹谷那些人這麼愛做刺客這個行當

    落兒從心底裏涌出一股厭煩的情緒。

    林元卻搖了搖頭,道:“不是,方寶是去年除夕夜死的,那時,鷹谷弟子還沒入永昌都長天樓的重心在江湖上,方寶之死限於後宮,就沒有及時報來”

    不是鷹谷弟子,落兒覺得心裏好受了些,又問:“方寶是怎麼死的”

    “去年除夕夜宴上落水而亡”林元緩緩地說着,說到最後一個字時,頗有些餘音嫋嫋的意味。

    落兒意外地問:“方寶會落水而亡她可是寶妃娘娘”那是朱國第一美人,是朱琮最寵愛的妃子啊

    林元點了點頭,頗爲感慨地說:“寶妃已經失寵了,朱琮的新寵苗婕妤是一名唐國來的平民女子”

    “苗婕妤”落兒喃喃自語,“竟然是她”

    得了帝王的寵愛之後,苗春芽再也不是西宮偏殿裏那個楚楚可憐的小才人了。

    入宮不過一年,就連升四級,沒有絕世傾城的容貌,卻能從寶妃手中橫刀奪愛,至少在昌平宮內,沒人敢小瞧這個異國來的小小酒家女了。

    新封的婕妤娘娘仍然留在從前的夕螢殿中,只是將夕螢殿重新修葺了一番,又從偏殿搬到了正殿。

    落兒從來沒有喜歡過苗春芽,甚至數次對她動了殺心。

    但是從林元口中再次聽說起這麼一個人時,卻驀然生出了一種道不明的心思,很想見見她。

    再次見到苗春芽時,她已經今非昔比,但仍是穿着從前就喜愛的綠襦白裙,腰肢依然纖細,只是多了一分柔媚,臉上薄施脂粉,眼波流動時,彷彿江南三月的春水,比從前少女時的楚楚可憐更增添了幾分動人之處。

    這一年她似乎過得很好,落兒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略微凸起的小腹上。

    再次見面,落兒一臉平靜,苗春芽卻是花容失色,若不是落兒點了她的啞穴,早就叫喊出聲了。

    當年在苗家酒肆,是否曾故作可憐離間她與楓林,後來在偏殿之中,是否曾特意尖叫陷她於危險之中,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落兒心平氣和地潛入昌平宮的夕螢殿,找到這個從離城走到永昌的酒肆女兒,只是爲了帶給她一個消息。

    “楓林死了”落兒說道。

    苗春芽臉上的驚懼瞬間凝固了,隨後緩緩散開,身子也停止了顫抖或掙扎,安靜地站着,目光如劍,直直地望着落兒,再沒有楚楚可憐的水光,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仇恨和憤怒。

    落兒不由失笑,原來這苗小娘子也不是隻會裝可憐,手指輕拂,解開了她的啞穴。

    “是誰是誰害了楓林哥哥”苗春芽的嗓音彷彿還帶着剛解穴後的低啞,眼中流露出怨毒之色。

    “是唐璽”落兒說着,輕嘆了一聲,道,“我已經殺了他了”

    苗春芽忽然“咯咯”地笑了,眼中卻流出了眼淚,這樣激動的情緒似乎影響到了腹中胎兒,她忽然抱着肚子彎下腰去,但沒有痛苦的呻吟,仍是狀若癲狂地笑着。

    落兒忙爲她按揉穴位,穩住胎氣。

    看着苗春芽蒼白的面孔,落兒忽然心生疲憊,也不知自己冒險入宮將楓林的死訊告訴苗春芽到底是爲了什麼,但是當話說出口之後,當看到苗春芽的傷心之後,這些日子以來壓在心頭的分量彷彿輕了一些,像是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填滿了胸口,如今被人分去了一部分,瞬間感覺輕鬆了幾分,同時,也空曠了幾分。

    苗春芽癱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落兒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只覺得萬般無趣,便想離開了。

    剛跨出殿門,落兒便停住了腳步,目光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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