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美人非玉 >第七十九章 誰的原則(三)
    “先賢有云: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這規矩,大至國法,小至家規,如尺如度,如標如杆,規矩在則萬事有序,規矩成則內外皆安”林元緩緩而道,“鷹谷沒有規矩”

    “人無禮而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家無禮則不興,國無禮則不寧這禮,當在規矩之上,存於個人心中,依禮而行,循禮律己,則人間清泰”林元一搖頭,“而鷹谷弟子並不知禮”

    “上不循天道,下不知人倫,於衆無有規矩,於己不知禮教,這樣的江湖組織,我們一般將之歸類爲”目光嚴肅,擲地有聲,“邪教”

    “邪教”兩個字砸得落兒頭暈眼花。

    我做什麼了我怎麼就成邪教妖女了落兒大惑不解。

    “沒有立規矩,是谷主之失,而不知禮教,又是誰之過”林元溫和的嗓音中透出一絲犀利。

    落兒怔怔地望着他,心中一片茫然,被林元一問,更是不知所措。

    林元心中一軟,問道:“你說你自幼由谷主親自教養,他可曾教導過你這些”

    落兒茫然地沉默了許久,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輕聲說道:“他讓我讀過許多書,但是從未講過這些,你說的這些內容,我都在書上見過,但沒有人同我說過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錯誤的,沒有人同我說過,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大約其他人也是如此吧”

    林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嘆道:“身懷利器,卻不知禮、無規矩,這樣的鷹谷實在是太危險了”

    也不知是什麼人造就了鷹谷這樣一個危險的存在,難怪各方勢力都對鷹谷虎視眈眈,不得之,既毀之。

    落兒原本只是隱約覺得去殺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不太妥當,卻說不出所以然,經過林元一番說法,便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要阻止他”落兒說,“他的僱主既然同苗春芽有仇,說不準就要不管不顧讓他繼續動手,我總不能一直進宮護着苗春芽”

    落兒想了想,對林元說:“你們長天樓不是早就有人盯上他了嗎幫我找出來,我去同他說”

    “他若是不聽你的怎麼辦”對於鷹谷弟子的作風,林元如今也瞭解到了幾分,落兒的話要是有用,昨晚就能阻止了,何必還要準備一堆道理去說服對方,更何況對方也不是一個懂理的人。

    關於這點落兒倒是不着急:“不聽就捆起來帶走,等苗春芽生了再放”苗春芽害了別人的性命,是該一命還一命。

    林元不由得笑了,能動手解決的,落兒姑娘一般不愛動腦。

    第二天,小二送來早點時,林元也跟着進來了,笑容溫雅,精神奕奕。

    落兒揚眉詢問地看了過來。

    林元笑着說:“我想問你一些長樂王朱琅與谷主的事”說着,在落兒對面坐了下來。

    落兒點了點頭:“你想知道什麼”

    林元沒有馬上問話,而是認真地看了一遍落兒的早膳。

    這早膳都是知書借了客棧的廚房親自做的,只准備了落兒的分量。

    “你還沒喫”落兒問。

    林元笑呵呵地點了點頭。

    “去幫他取一些來”落兒吩咐知書,知書應聲出去了。

    林元笑了笑,問道:“你們和朱琅怎麼認識的”

    落兒仔細想了想,說:“七年前,我們剛離開風陵,就到了永昌,那時候朱琅還很落魄,他被貴族子弟圍毆的時候介桓救了他,後來又幫了他幾次,朱琅那時年紀雖小,卻很聰慧穩重,介桓似乎很欣賞他,這麼些年,能與介桓惺惺相惜的,也只有朱琅一人”

    林元卻忍不住想得更深入些。

    王介桓將落兒護得滴水不漏,卻能放心地託付給朱琅,這交情可不一般。

    旗鼓相當,才能惺惺相惜,王介桓何等人物,朱琅雖然也不錯,但比起王介桓來說仍是雲泥之別。

    天下英才俊彥如過江之鯽,王介桓何以單單對朱琅推心置腹

    除非,惺惺相惜的不是才華,而是其他。

    林元一臉的若有所思,落兒見了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朱琅說他不知道介桓的下落,你不信嗎”

    林元笑着搖了搖頭,道:“那倒不至於,我只是想着,或許王介桓是故意躲着,不止躲着你,也在躲着我”

    落兒愣了愣,問道:“他爲什麼躲你”

    “大概就像他不想被你找到一樣吧”林元笑着說,“他既不想做鷹谷谷主,也不願接手長天樓”

    落兒垂下眼眸,幽幽地說:“他不想做,直說就是了,何必如此,說到底,還是因爲鄧芷吟”

    林元笑了笑。

    躲避當然不僅僅是因爲不願,所以大概是厭煩吧只是這話卻不能同落兒說。

    “你們長天樓以前的樓主姓王”落兒隨口問道,“後來爲什麼是林氏執掌了”

    說話間,知書回來了,清粥小菜,一籠蒸餃,外加兩隻包子。

    落兒不愛喫粥,粥是爲林元準備的。

    林元含笑朝知書點頭表示感謝,口中回答着落兒的問題:“這是長天樓的祕辛,不足爲外人道也,待日後我們成親了,我再一一告訴你”

    落兒差點丟了手裏的筷子:“你胡言亂語什麼”

    雪白的臉上泛出一抹紅暈,羞惱交織的嬌俏神色爲她滿身的素淨增添了幾分靈動和生氣,林元看了忍不住從心底裏笑了起來。

    “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嗎我們遲早是要成親的,到時候你也算是半個長天樓的人了,我也算是半個鷹谷的人了,彼此之間還有什麼祕密可言”林元笑得眉眼彎彎,彷彿他們真的是定下了婚約的未婚夫妻。

    落兒沒想到林元能把一件子虛烏有的事說得這麼煞有其事,想呵斥他,又不知如何措辭,若義正言辭地說“那都是我隨口說的玩笑話”之類的,彷彿又太薄弱了,沒什麼氣勢,如果不理睬,又彷彿是默認了他的歪曲。

    一時間,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好。

    這林元,怎麼如此無賴

    落兒只能幹瞪着眼,萬般後悔當初的隨口一說。

    “林先生”知書忽然開口,落兒和林元齊齊望了過去,只見她白皙秀雅的臉上佈滿了嚴肅的抗議,“知書相信林先生只是一時失言,只是先生若真心看重我們姑娘,就莫要欺以口舌之便,也是我們姑娘性子隨和,換了其他女子,只怕是要誤會先生的用心了”

    知書說得委婉,卻是在嚴厲指責林元言語輕浮。

    難得有人爲自己說話,落兒忍不住向林元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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