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目微睜,她嘗試呻吟,嗓子卻乾涸,根發不出聲。那喉道里,還帶着水草和泥沙的腥氣,讓她幾欲作嘔。滿身疲憊之感甚重,便重新合上眼簾,可當黑暗襲來,那冰涼的池水沒過頭頂時的壓抑和恐懼感,令林杝迅速地再次睜開雙眼。
她害怕那樣與死亡的近距離。
掙扎了一下身子,無法起來。
這時,房門從外輕推而開,“四姐,您醒了”丫頭青杏端着一盆熱水開門進來,瞧見林杝瞪大眼睛,面無表情躺在牀上時,心裏終於鬆下一口氣。她從跟在林杝身邊,見慣了林府奇奇怪怪的事兒,這回捱到自家姐頭上,也並不咋呼慌亂。只快速將臉盆放置木架上,擰乾了毛巾,走過去給林杝擦臉。
動作乾淨利落,被林杝調教得很好。
“水”乾澀的聲音發出,早已不像她平時那般婉轉輕柔。
青杏折平了毛巾,敷在林杝額頭,又起身去倒茶水。
手上動作,嘴也沒閒着,輕聲道“姐,您昏迷了三天,柳綿她整日以淚洗面,剛回後院去換洗衣裳。等會兒她來,你可別隨她折騰。這府裏除了二少爺和九姐每日來看您一眼問兩句話,都沒見半個奶奶少奶奶過來瞧您。老爺自從上月去了郴州,至今還沒回來,根不知道你的情形”
水端到林杝跟前,青杏坐在牀邊,先把那毛巾去了放在一旁,再單手去扶自家姐起身。林杝藉着青杏的力,終於支起半個身子,卻無法自撐,軟軟倚靠在青杏懷裏。她看着白瓷杯裏微微蕩動的茶水,心頭涌出些許厭惡,那一遭下水,是喝了多少不該也不想喝的冷水可這會兒嗓子幹,不潤潤喉嚨完全不出話來。只得輕蹙着眉頭,慢慢嘬了兩口。
青杏的話繼續,“姐怎麼掉下的水可曾瞧見害您的人”她可不相信,是林杝不心崴了腳自己滾進的荷塘裏。
林杝沒有失憶,沒有穿越,自然記得三天前落水時的情況。
她搖頭,“那人從背後推的我,並未出聲,應是早有打算。我在落水前,只瞥見一角紅色的衣裙。”若非早有計劃,如何會挑她專門散步的時間她爲了避開府裏聒噪的一羣鶯鶯嫋嫋,向來只在那處荒廢的荷塘邊走一圈,府里根沒幾個人知道她有這個習慣。
“紅衣向來是三姨娘喜愛的,她一心想把五姐嫁給瑞木少爺,可瑞木少爺與您走得近,她也懷恨多時”言下之意,不必言明。
“沒有確鑿的證據,莫亂。”林杝擡起右手,推開白瓷杯,不願再多此事。
青杏知分寸,也就緘口不提。幫林杝蓋好被子,又端了水盆打算出去讓林杝再休息一會兒。
林杝喊住她,“青杏,是誰救的我”那麼偏僻的地方,竟會有人在意料之外出現
“回姐,是府裏的一個花匠,叫做濮生。”
濮生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青杏見林杝想得出神,便悄悄關了房門出去。
當屋內恢復寂靜,林杝躺在被子下面的身體,輕微地嘗試動作。
右手握拳,鬆開,完全沒有問題;左手卻一點知覺也沒有
右腿屈膝,再放下,也完全沒有問題;左腿卻也是一點知覺沒有
她又擡起右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右半邊臉溫熱,左半邊臉卻是冰涼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的確如此,連眼皮上下翻動時,左眼都比右眼喫力些
莫非是溺水留下的後遺症可醫書裏從未提到溺水會留下半身偏癱的後遺症
又或者,是害她之人以防萬一,推她下水時還給她下了毒這理由似乎更能讓林杝在心底接受。起碼若是毒,就必定會有解藥,但若真是偏癱之症那她還未開始的人生或許就要走到頭了
滿腹的疑問,思忖許久,終是平白的自擾之。漸漸林杝又睡了過去。
她的半身偏癱,到底是什麼問題,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有了答案。
林杝覺得自己的頭,劇烈地疼,彷彿整個腦子正在被一個強大的外力施壓,要將她分割成兩半。而頭疼延伸到全身,她的全身都好似在水與火中煎熬,那種撞擊與廝殺之力,讓林杝忍受不了。右手翻過腹部,去抓住左手,卻又不知道爲何要這麼做。潛意識裏好像覺得這樣做,會讓疼痛減輕些。
她右手握着左手,把左手擡至自己眼前,咬着下脣,一眨不眨盯着左手。須臾,只見左手的食指又動了動,然後是整個手掌,五根手指一起蜷曲至一半,再慢慢鬆開。明明是自己的手,可是這一系列的動作,林杝根沒有一點感覺。
我的手
正在疑惑左手詭異的曲張時,忽然,她的左腳也有了動作。忽地一個屈膝施力,連帶着半個腰身也受到向上的力量。林杝僅剩的有感覺的右半邊,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氣一帶,整個人坐了起來。
林杝驚恐地瞪大雙眼,她是怎麼坐起來的
可惜坐起來不過片刻,林杝的左半身和右半身根不能協調,彷彿有兩股不相上下的力道,爭奪着這具身體的主權。左邊傳來要向上的勁,右邊沒動,她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因爲不平衡,左腳一撐牀板,整個人從牀榻上摔了下去。
嘶好疼
林杝側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髮絲凌亂撲散,從間隙中看着自己的左腿。方纔,她的左腿在自己動吧
還沒來得及思考,左手左手又動了
只見左手如左腿之前那樣,好似生在別人身上,自顧自伸起來放到林杝的頭部,揉了揉她左邊的腦袋。然後她的腦袋就感到從左邊生出一股力,想要扭動脖子。林杝乾脆放鬆了自己,任由那力將自己整個脖子帶動,甩了兩下。
然後
“哦”一聲銷、魂的呻吟,從林杝嘴裏冒出
林杝自認不是個膽的女子,可這樣詭異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終是驚惶無措起來。她想驚叫,卻發現嗓子有些不聽使喚,彷彿那股莫名生在她身上的力氣,也想要出聲,然後兩個意識碰撞在一起,喉嚨裏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短音。
巨大的震驚,使林杝的半個身子微微顫抖。她害怕極了,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下意識要喊人來幫忙,可是話到嘴邊又噎住,她應該喊誰偌大的府裏,除了扶不起的阿斗二哥和手無縛雞之力的九妹,她還能喊誰
“青杏”她壓制住虛空中的另一個力量,勉強出聲。然而那麼輕的聲音,青杏如何聽得着,等於徒勞。
就在林杝出聲的下一刻,她發現她的左半身,忽然受到了什麼刺激,又猛烈地胡亂擺出各種動作。似乎是想從地板上爬起來,莫非左半身想和她的右半身搞分家,自己跑掉
在極具的驚恐之下,林杝竟還有這般自嘲的心思,似乎有些女中豪傑的氣概。但那也是因爲在她的心底有點無奈,也十分澄明。落魄至此,如果自己戰勝不了這一切,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兒。林府裏偷偷盼着她死的人,十之八九。
她不去浪費力氣出聲,只擡起哆嗦的右手,想要再一次查看自己左半邊的情況。不想,當她的右手伸出的同時,那沒有知覺的左手亦動了用比林杝更迅速更有力的動作,將林杝的右手抓住。
與此同時,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聲音,“這是怎麼回事”左手翻動右手。
林杝睜大雙眼,那點稍微被她壓制下去的恐懼再一次涌起。這不是她的意識這一聲詢問,她敢用生命來肯定,根不是出自她之心
她忽然想起曾經二哥與她閒談時的一句話。
他“四妹,世上有許多靈異的事情,你不能因爲沒有遇見,就認定他們不存在。”
當時林杝笑而不語,因爲她不信鬼怪,子不語怪力亂神。二哥的話她雖然不認同,但是也不會強硬地要求別人與她有同樣的想法。
直至當下,林杝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被鬼怪附身了
躺在冰涼的地上,迅速吸了口氣,將右手放在胸口,胸前是林杝她娘留下的一塊月牙形白玉。孃親借白玉予她勇氣,凝聚念力,對着空氣盛氣凌人喊道“何方妖孽,速速現身”給力 ”xinwu” 微鑫公衆號,看更多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