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大祥等人背了貨回來,把貨卸在宿舍,再到陳鄉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
老遠看去,整個陳鄉的街上,人比上午少多了,上午最高峯擠不動人,而現在,稀稀拉拉。
但在王大祥的攤位那邊,圍着的人依舊很多。
不光有年輕人,還有許多上了年紀的人。
有人完全出於好奇,這是幹啥呢?進去一看,噢,原來是賣春聯的。
賣春聯咋還圍這麼多人呢?
噢,原來買春聯還送他們自己親手寫的福字。上午是個小夥子寫的,下午是個姑娘寫的。
聽說,這寫福字的姑娘還是羅鄉長的千金!
喲??????
多新鮮了?!羅鄉長的千金別說,還真漂亮!
這福字不要錢?買春聯就送?
真的假的?
??????
“軍哥回來了!”有人喊了一句。
經他這麼一喊,好多人都往這邊看,楊愛娟老遠就喊。
“貨呢?貨呢?我要貨!”
等到他們騎到跟前,下了車,楊愛娟才發現三人什麼也沒有背。
“怎麼?沒進到貨?”其他的兩個男生圍了上來,看着三人車後面空空如也,其中一個問道。
“在學校呢,現在要什麼貨?”陳軍問了一句。
王大祥三人把車停好,就往人羣裏面去,圍着的人都主動讓開。
“瞧這三人!”楊愛娟便對裏面的羅曉芳無奈笑道:“把貨進來了,還放學校去!”
“我估計他們不會背來,誰能想到下午還有這麼多人這麼多生意?”
羅曉芳看着王大祥笑着又道。
“貨都賣了,現在就剩下過門箋了,楊愛娟還等着你們把貨背來呢。”
“賣了?”王大祥驚訝道。
“賣了!”羅曉芳笑着道。
王大祥往攤上一瞧,塑料布還在,上面卻是空的。
王大祥又回頭,才發現在羅曉芳後面,還站着羅雲莉,她正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看着王大祥笑。
楊愛娟看到了,就走過去用手一擋,開玩笑道,“看啥看呢,不認識啊?”
羅雲莉就笑。
“還真賣光了?!”王大祥還是不敢相信。
“你瞧這人,被我吃了!”楊愛娟懟了王大祥一句,懟完又繃不住,就笑了。
她把王大祥的軍用挎包從身上拿下來,遞給王大祥道。
“你瞧,錢都在這,這還能有假?”
王大祥打開看了一眼,又是一大堆錢。
上午的營業款,他除了留幾塊錢毛票,都拿去進貨了。
羅曉芳手上還拿着筆,手背上不知什麼時候沾了墨,都幹了。
她看着王大祥,一直在笑。
“你不在,我都寫了幾張紙了。”
“十張了!”其中一個男生道:“剛纔我又裁了兩張,不過還有幾個福字!”
“有幾個人要門對,我不敢寫!”羅曉芳道:“我就寫個福字,你來了剛好,他們還在這等着呢,你來寫!”
王大祥就接了羅曉芳的筆,坐下來,看了一圈問道。
“誰要的?”
“我!”
“我!”
“還有我!”
幾個人馬上站出來。
“我也要我也要,先給我寫!”
“我們都是交了錢的,還你先,憑什麼?”
“你交錢我不交錢啦?”那人火氣噌地就上來了,從身上掏出一疊十塊錢,往桌子上一摔!
如果不加以制止,就憑這語氣,這兩人能幹架。
所以王大祥就笑道。
“都有都有!”
“吵吵啥吵吵啥?吵的人頭暈。”楊愛娟一玩二笑進來道:“這位大哥,來,你家要幾幅?要幾個字的?是喜歡財呀,還是喜歡福呀,家裏也沒有老人,有老人最好有副門對寫長壽的對聯!”
“有有有,我奶奶到年就七十三了!”那人見楊愛娟問,就忙道。
“七十三?”圍着的一個歲數大的男人就道:“是個坎呀,這一年你家要注意了!”
他這話也算是把他的注意力給轉移了。
“是呢,我爹也說的!”那人又道。
“來來來,把錢拿過來!”楊愛娟就道:“我是收錢的,我給你記一下,要幾個字的?一塊錢一副要幾副?八毛錢一副的要幾副?說說,你排最後,我多給你個福字不就是了嗎,大過年的跟人家吵啥呀?人家先來的不緊着人家來,倒先給你寫,你家十大碗等着你呢?”
“行,這有什麼不行的,說在明處,送歸送,但是你要多,那肯定是要付錢的,紙也是錢買來的不是?!”
“那是那是,再說了,也不能讓兄弟白寫吧?!”
於是,楊愛娟成功化解了這一場危機!
其實農村裏好多所謂的小混混,那也沒什麼壞心眼,就是在家裏無聊,年輕人在一起,就愛出風頭,用現在時髦的詞說,那就是刷存在感!
一羣年輕人在一起,一言不合就動手。
打了也就打了,都是鄉里鄉親的,動手歸動手,不能拿傢伙。
況且在一起打,也打不了幾下,就會被人給拉開。
誰還沒幾個朋友?常日裏都在一個街上溜達,誰不認識誰呀?!
再有和事佬出來拉架,要麼就是有着真正威望的大混混一句話:鬧什麼鬧,都是自己人,鬧個錘子?
於是,又有人說話,又有老大發話,各人都撂下一句:要不是某哥說話,今天非讓你喫苦頭!
這就是閒的!
八八年年底的懷東縣,年輕人出外打工的機會很少,雖然改革的浪潮早就席捲了全國,但是那個時候,農村還是有許多年輕人,沒有門路,外面打工的崗位也沒用那麼多。
他們平常只能在家裏閒着,有些事情又不願意去做。
比如農村蓋房子,嫌做小工苦,一天到晚,從早晨六點,忙到晚上看不見爲止,一天除了中午喫飯,全在幹活,不光累,一天的小工工錢才三塊!
就這,還不是天天有活幹的!
幹這種活的年輕人,會遭其他的年輕人瞧不起。
如果有門路,可以找到更加輕鬆體面的事情去做。
如果沒有門路,要麼你就是高中畢業,可以在學校裏做代課老師,可以幫村裏寫些宣傳標語,這些都是值得人家尊敬的職業!
所以針對這些閒散的年輕人,你得懂他們。
而楊愛娟就懂他們的心裏,呵斥兩句再哄一鬨,打一巴掌再揉三揉。
這聽上去就像一家大人在對待自己調皮搗蛋孩子。
他們還就喫這一套!只要給他面兒,啥都好說!
王大祥在坐下來寫的時候,心裏別提有多美了。
這得掙多少錢啊?一百多啊!要是把貨帶來的話,說不準又能掙個十幾二十塊呢。瞧瞧這麼多人······
王大祥在寫的時候,幾個男生無事可幹,他們在商議,說晚上去學校打牌,同學在一起也熱鬧!
楊愛娟聽說,就問羅曉芳,“要不,咱兩也去?”
羅曉芳就眨巴着眼睛,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於是她們跟四個男生又進行了一番討論,說既然去學校,那就沒必要在飯店吃了,不如自己買菜,到學校去做。
羅曉芳說,要是這樣,她就回去拿鑰匙,把她哥的廚房鑰匙拿來!
這個主意很快得到大家的贊同。
羅曉芳就帶着羅雲莉回去,他們家離街上很近,騎車三四分鐘就到了。
等到羅曉芳跟她的哥說,同學們打算回學校去,她和楊愛娟也去。
羅曉芳說,她們去,主要是看看今天掙了多少錢,大家怎麼分配。現在不是又多了三個同學嗎,是給他們開工資呢,還是也把他們拉進來?!
他們既然到學校去談分錢以及研究這三個同學的是入夥還是給他們開工資的問題,時間就很晚了,她和楊愛娟同學晚上就在學校住了,不回來了。
學校現在沒食堂,她們打算借羅雲德家的廚房,自己燒飯,主要省錢!
羅雲德嘰嘰咕咕把鑰匙給了羅曉芳,奇怪的是,趙素平竟然沒有阻難。
因爲下午的時候,不止一個人跟她說,說上午羅曉芳他們七個同學,生意好的不得了,七個人都忙得跌跌爬爬,還說趙永牛的兒子趙增陽也在那裏。
就因爲趙增陽也在其中,所以趙素平一反常態,她竟然沒有反對羅曉芳晚上去學校住,反而對羅曉芳說。
“晚上注意安全,一個姑娘家,跟楊愛娟兩個晚上警醒點!”
“學校還是有老師和門衛值班,再說不是有陳軍趙增陽在嗎,能有什麼事?!”羅曉芳的嫂子都知道他們幾個同學的名字了,她這樣迴應婆婆。
羅雲德聽了她的話,不由自主的來了一句。
“有王大祥在,一個能頂他們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