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好奇問道“這些石頭就是那個傳橫亙天地的強大陣法”
秦銘轉頭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枯石就是石頭。”
秦銘在滿山滿谷的石頭裏,感受着那道氣息,捂着胸口眉頭微蹙,很長時間都沒有話,他此時胸口裏彷彿被塞進去了幾十顆的卵石,已經快要頂到咽喉處,堵的慌,硌的難受,哪裏還能出話來。
先前他沒能聽懂羽仙那句枯石就是石頭,直到這些形狀各異的石頭把他的眼眶全部撐滿,把他的胸腹全部堵塞,他才明白原來所謂枯石,便是胸腹間那股不知因何而生的枯萎老意,那些不平意最終凝結成石,不得暢快。
石頭是世間最普通尋常也最不尋常的事物,千萬年來沉默存在於天地間,可以長草但草都是外物,可以崩裂但裂開仍然是石,哪怕風化成砂礫依然是石的子孫,它的體是那樣的堅強而純粹,彷彿永遠不會有任何變化。
秦銘看着充塞於天地間的千萬塊石頭,不由想起陣訣中曾經過某些話,亭榭樓臺總被風吹雨打去,石基無語千年質不毀,看似不潔卻潔到極致。
天地間萬物都有自己的氣息,那便是元氣,玉金亦不便外,只有頑石最爲沉默低調,它的氣息濃厚卻深斂於內,從不願意放肆噴吐,所以對於修行者而言,石頭是最難感知的存在,想要操控更是非常困難。
想着這些石頭在湖底在海里在山上在田壟下,安安靜靜存在了無數年頭,養蓄着自己的氣息,卻不願意讓天地知曉,秦銘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符陣修行到高深處便會匯入同一條河流。
秦銘癡於修煉自然也癡於陣法,他感受着這座枯石大陣的神妙,現自己身處其間,頓時彷彿也變成一顆水底無言千年的頑石。
枯石大陣的氣息,讓秦銘的肉身感到一絲厚重,出神望着四周,散亂堆着的石塊,專注思着其間隱藏着的祕密。
這枯石也是不凡。
“這枯石無人瞭解無人知曉。枯界萬年不曾開過,所有的古籍都消散在時間中了。現在只能知道這枯石來自枯界,這陣法,似源於天生,似後天締造。”
“你一向愛好陣法。當年寒玉宗一個護宗大陣都能讓你回味無窮。今日見到這萬古大陣,恐怕能讓你癡迷終身了。”
羽仙輕輕笑道,染紅了一片天,但瞬間卻又心上眉頭“這枯石在這裏擺着,自然是枯界入口的陣了,但這石頭究竟有何韻味枯石就是石頭,那真是石頭麼”
秦銘看着她的緊蹙苦惱的眉梢,搖頭道“這些石頭隱喻着某種態度,我想,當年有能力有膽量設下這座枯石大陣的人,只可能是那位從封仙界走出來的仙人了。”
羽仙擡起頭來,美麗的微圓臉頰上寫滿了驚訝與不解,片刻後明白過來,這裏既然是封仙界,設下枯石大陣的高人當然和封仙界脫離不開關係。
她相信秦銘的推論,雖有些遺憾這樣一座美麗而神奇的大陣,是由枯界中人打造而出,但她並沒有考慮太多,心神迅再次沉浸到這滿山滿谷的石頭之中。
湖底乾涸石礫地,荒野上躺着萬顆頑石,這等風景怎麼看也談不上美麗,但在羽仙眼裏,卻美麗不可方物,裏面蘊藏着令她感到心悸的大智慧。
而胖子和雀巧兒兩人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一直聽着羽仙和秦銘二人談陣論道,不由有點迷糊。
“淹心中壘塊”雀巧兒突然道,“這枯石是不是壘塊的意思”
“壘塊”秦銘喃喃,“巧兒,你怎麼想到的”
“我是聽不懂什麼陣什麼陣的。不過這些石頭放在水裏,不就像古人的心中的石頭麼。把心中的石頭淹在水裏,那就是淹心中壘塊。壘塊就是抑鬱鬱結吧”
“壘塊塊壘”羽仙聽了雀巧兒的話,喃喃自語,望向這些枯石,一時間不由得癡了。
看着天地間橫亙着的萬塊頑石,少女神情沉醉,喃喃道“那人用的是千頃湖水,以湖水靜柔之意掩枯石嚴殺棱角,掩陣破時,依自然之力引湖水而去,枯石大陣便會重新出現在人世間,這等水落石出之意,真是妙奪造化。”
秦銘羽仙二人皆癡於陣法,陣法大道之樂早就到了看陣非陣的境界,哪裏這般容易清醒過來,她根沒有聽到胖子的話,神情黯然難過道“這座枯石大陣竟是被人毀過一次,如今大概百中只餘其一,真是可惜,也不知道當年這座枯石大陣完好時開啓,會是何等模樣,也不知日後還有沒有人能讓枯石重現人間。”
她非常難過,胖子卻聽着有些高興,心想若非如此你們還要觀賞到何年馬月,隨意安慰道“先找路進去再,日後你們多參詳陣法,讓枯石重現也不是難事。”
秦銘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問題,突然聽了胖子的神來之語,卻是驚愕。
重現大陣不是沒有可能。真到那個地步了,又怎麼會看得起這個大陣。癡陣者真到了那個境界,看陣就是陣,萬陣不離其宗,早就對這個不感興趣了,又怎麼會去修復它呢
想到這,一時無語。不過忽然間他想到另一個問題。
滿山頑石只餘百分之一威力便如此強大,當年完好無損時又該是怎樣的無敵存在這座名爲枯石的傳級陣法,能讓自己迷醉如此,能在修真界上留下自己的赫赫聲名,居然被人毀了根基當年究竟是誰有能力毀掉這樣一座大陣究竟是不是萬年的那次戰爭導致的萬年前究竟生了什麼
想着這個問題,他看着身前一塊普通無奇的石頭蹲下,緩慢伸出手指輕輕撫摩石頭上那兩道青苔,隨着指尖移動青苔剝落,露出裏面深刻入骨的痕跡。
那些痕跡是清晰的劍痕,被湖水和青苔遮掩了數十年,不見天日。
秦銘轉頭望向別處,現這片枯石大陣裏還有些石頭上也生着類似的道狀青苔,想必那些道狀青苔之下,也是類似的劍痕。
石頭上的劍痕分爲兩道,簡潔凜冽甚至顯得有些粗疏,很隨意的左一劍右一劍,卻透着無可匹敵的強悍意味,多年之後,青苔附着在劍痕之上寫了一個字。
秦銘感受着指尖的觸感,感受着劍痕間殘存的淡薄氣息,明白便是這些簡單而強大的劍痕,直接摧毀了枯石大陣的根基。
劍痕間的氣息很熟悉,很親近,與前些日子指引他來到這片青翠山谷的氣息完全相同,只是要淡上很多,應該只是那道氣息的殘存。
然後他注意到有些石塊的截面太過光滑,明顯是被切開,尋着三塊拼在一處,現果然是一整塊石頭被兩劍斬成了三截。
三截斷石依着光滑的劍痕重新回覆爲整體,縫隙間噴出幾抹浮塵,那些殘存的氣息也變得濃郁了幾分。
秦銘沉默看着身前石頭上的劍痕,彷彿再次看到雪峯之頂倔強生存的那棵雪松,千年積雪壓不彎它的腰身,它強大驕傲卻不屑霸道,它俯瞰蒼生卻不屑看天。
這莫非是破陣之人留下來的
萬年前破陣那人的氣息與枯石大陣的氣息很相似,都是那般的倔強不甘充滿棱角,然而細細品味卻又有質上的不同。
那位從封仙界走出來的仙人,布枯石大陣時將不甘與憤懣被鎖於石中,只以沉默的姿態橫亙在天地間,用沉默和棱角向上蒼表達自己的態度和力量。
破陣那人劍痕殘留的氣息,傳遞的信息則是更爲鮮明光亮,雖時常沉默卻從無自鎖之意,一味盡情釋放,好不瀟灑慷慨,稍有不滿便要直起腰身捅上一劍,不的時候是不屑,他一旦便要讓整個上蒼都知道。
真當秦銘感慨萬分之時,胖子的再次高呼驚醒了秦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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