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疑問主要限制在“目前的軟件和互聯網產業有大量的霸王條款型用戶協議，爲什麼微軟可以幹蘋果就不能幹”這些焦點上。
所謂“軟件業界的霸王條款型用戶協議”，喫瓜羣衆應該都不陌生：所有哪怕是正版付費的軟件買了之後，要安裝使用之前，也得把一個幾十頁長的、充滿了看不懂的專業術語法言法語的協議拉到底，然後點擊“我同意”，才能繼續安裝。
而這堆條款裏面，就充斥了諸如“不許篡改、截流、xxxx計算機軟件代碼”，“不得使用第三方未經授權的軟件來xxx”之類的內容。
用人話翻譯一下，就是“玩這個遊戲不許用修改器、不許用外掛，否則可以封你號”。
在那些老磚家眼裏，蘋果貌似沒有做得比微軟或者別的網遊公司更狠吧“不許越獄”，不也就和人家的“不許篡改、截流、第三方”差不多程度麼
面對這個問題，顧誠帶來的智庫費雯清口若懸河，把這事兒給那堆國w院的老磚家給說清楚了：
“這是不一樣的，微軟和其他遊戲公司，賣的產品是軟件。軟件被銷售時，出售的是使用權。民法上的財產權，可以大致分爲物權、債權、知識產權等等。知識產權這些無形資產是不存在物權的，所以只賣使用權時，用戶就只有權使用，出售方自然有資格限制用戶行使使用之外的權利。
蘋果公司賣的是手機，手機是有物權的，而完全物權天然擁有佔有、使用、收益、處分的權利。破壞手機系統，屬於用戶的處分權，蘋果公司干涉了這一點，那就是侵犯了自由意志的基本人權，破壞了私有財產的神聖不可侵犯。”
這些點一一駁斥完畢，法理上就沒有問題了。
而且按說這事兒上面，顧誠的利益和國家利益是一致的，讓報告加幾段話多罵一會兒敵國政府，上面應該很樂意做纔對。
然而，事情等了將近一週，遲遲沒有反應。
終於，顧誠的cfo柳倩，爲這事兒主動找到了老闆，指出了他的冒進。
這天，京城柳家的香山別墅，顧誠被邀請來作客。
到了柳府，顧誠少不得跟前輩業界泰斗、聯想集團創始人柳老爺子寒暄客套幾句，然後才坐下來聊正事兒。
跟顧誠混了五年、當了五年cfo的柳倩，見面就吐槽老闆：
“阿誠，你這事兒做得魯莽了。雖然法理上你對，你也是一心爲國獻計獻策了。但是這事兒傳出去會被人怎麼看別人還不認爲我們華夏政府也跟米國人一樣，是被大資本家大財團控制了，爲企業界人士的利益張目呢
傳出去了，就算是國內的影響也不好啊：以後你的愛米手機還打不打算賣了要是普通用戶把你也當成趙家人，把yy電子當成趙家人的腐朽低效企業，認爲這個品牌一點也不酷了，他們還會買你的手機”
柳倩今年30歲了，是顧誠身邊女高管裏面最醜的，年紀也大了，所以前年已經結婚了，不過cfo的工作依然雷打不動。
她剛纔那番恨鐵不成鋼的話裏面，所說的那番品牌價值的理論，倒是不錯的：所有“國資國企”這樣的字樣，在高端酷炫的消費品行業裏，那都是起反效果的debuff，牌子越響對銷量打擊越大。
後世海爾集團想做筆記本電腦，但是自己沒基礎，就找到京冬商量。京冬的人問他們想做一個什麼牌子的筆記本。海爾的人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做海爾牌了
然後京冬的人就決定散會撂挑子了：這生意不用談了，已經撲街了
海爾的人不服：我們的品牌經過專業機構評估，這兩個字就值600億無形資產
但是，然並卵這600億，對於想打遊戲的年輕人，有號召力麼
最後的結果，還是海爾的人從諫如流，進入遊戲本市場之前，輕裝上陣拋掉了海爾那兩個字。
帶“國”字，對於酷炫消費品絕對是一個debuff，那不是在賣軍火、重工機械或者白色家電。人家要的是酷炫，不是嚴謹。
“國家是怕被人以爲被我當槍使了，影響不好不過既然通過你找我了，肯定是有解決方案了吧。”顧誠很清楚，如果柳倩不是接到了關係戶的請託，是不會來和他憑白報告壞消息的。
柳倩被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其實也不是誰有心佔你便宜。我也覺的對付蘋果這事兒，你太上心了。何必急於一時呢我實話說了吧，上面對於yy電子私有股份比例這麼高，卻打算動用國器謀取私利有些不滿。再說了，微電子產業畢竟不同於軟件業，還是比較偏實業的，科技含量也高，你現在遊離於之外，上面有想法的人很多。
阿誠，我說句不當說的話，搞這一行，遲早是要麼上市，要麼分散股權的。但是現在yy電子正在迅猛的上升期，估值一年一個樣，你不如再熬兩年，把這個快速上升期穩住了，估值再翻個幾倍，再接受外人進場。到時候國家宣傳資源還不是予取予求”
這就是有人想入股yy電子了。
對於柳倩受到的壓力，顧誠一點都沒覺得突兀和奇怪。
在華夏，國家資本對於“有軍工價值的高科技”，把握得還是比較緊的。因爲這玩意兒跟互聯網不一樣。
互聯網的公司，說難聽點兒，更多是用戶和數據的壁壘，而不是實打實的科技。如果哪天國家說qq違禁、散播違禁信息，要禁用qq，那10億用戶量也是說禁就禁了。微博或者某些vlog視頻網站，那也是說殺就殺，隨時可以找個替補頂上來填補空白市場的。所以國資就算毫無股權，也不怕純互聯網企業壯大。
電子業，掌握一些核心科技的公司，情況就略有不同。
更關鍵的是，電子類的行業是實業，公司市值主要靠市場數據和實際資產包括知識產權和品牌無形資產，而不是跟互聯網公司那樣主要靠“對未來預期的虛估”，所以那是非常適合國內a股市場上市，然後圈散戶的錢的。
趙家人不可能不盯着。
而柳倩的意思也很明白：眼下以顧誠的能量，從來不混官場關係，想讓國w院新聞辦爲你所用，只怕是不可能的。除非聯絡到更多的同盟力量用股權置換的方式。
而yy電子的估值肯定是一年一個樣，所以這兩年就算了吧。
可惜，顧誠的反應大大出乎柳倩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