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蘭香緣 >136 再入
    五日後,林錦樓果然派了一輛馬車去陳家接香蘭進府。縱然香蘭百般不願,也只好收拾了行李跟着去,臨行前,薛氏含淚,拽着香蘭的袖子道“不如我去求求林大爺,他要多少銀子,咱們傾家蕩產也給得,只求他放你回來”

    來接香蘭的正是吉祥,聽聞此言不由嚇了一跳,慌忙勸道“薛嬸子,這話可萬萬不能再提了。林家莫非還短銀子不成大爺相中的是人。”

    薛氏眼淚止不住滴下來,香蘭強笑着勸道“又不是生離死別,何必這樣哭哭啼啼的。橫豎總有熬過去的日子罷了,等過兩日,我就家來看望爹孃。”

    吉祥使了個眼色,林家派來的劉婆子立刻上前扶着薛氏的手臂,笑道“姐兒是要進府享福去的,多少人盼還盼不來,夫人這樣哭,反倒惹得她心裏不安穩了。”這劉婆子在知春館當差,有兩分體面,眼見林錦樓將她指到陳家,伺候幾個奴才出身的,心裏老大不樂意。可如今見着吉祥親自來接香蘭,不由暗自咋舌,心想“我這外甥在大爺跟前是極體面極有臉的,人人都叫一聲大管事,大爺竟派他來接香蘭,可見心裏頭對這丫頭是極器重,誰知以後她有沒有大造化呢”態度便愈發殷勤熱絡了。

    吉祥也在旁邊勸了兩句,香蘭方纔灑淚拜別,隨了吉祥等人重新回到林家。

    到了林府角門處,書染早就同兩個婆子在角門處等候,見了香蘭不由滿面堆笑着問好,上前來將她手中的包袱接下,又親親熱熱的扶着她上轎兒,一路擡到知春館去了。

    香蘭下了轎,書染領着她直往正屋走去。院子裏靜悄悄的,連澆花灑掃的丫頭婆子都瞧不見,香蘭垂着頭徑直往屋中走,卻不知兩側廂房中,畫眉、鸚哥等人正透過鏤雕的花窗瞪圓了雙目,定定的瞧着她。

    待進了屋,書染將包袱交給門口守着的丫鬟,引香蘭坐下,笑道“大爺吩咐了,姑娘從今往後就住在東次間裏,應用的東西一早就備下了,不知姑娘平日裏愛喫什麼,喝什麼,用什麼,可有什麼忌諱的東西如今府裏缺個大奶,什麼都安排不周。我如今雖嫁了人,也進來領着知春館的差事,如今你來了,我倒是能清閒清閒了。”

    香蘭正鬱鬱不樂,聽了書染的話,才勉強打起精神,擡頭一看,果見書染梳着婦人的髮式,書染又道“大爺讓我撥兩個丫頭婆子給你使喚,都是跟你相識老舊的人兒了,若是不喜歡,你便直接換了就是了。”罷命人帶了兩個丫頭進來,竟是鵑和春菱。

    鵑顯是極歡喜的,見了香蘭便紅了眼眶。春菱神色平靜,二人給香蘭行禮。香蘭忙了起來,上前攜住她兩人的手,只覺後頭發緊,竟一句話都不出。

    書染笑道“我去瞧瞧你的東西安置好了沒有,次間已打掃出來了,姑娘過去歇歇罷,短缺什麼東西只管。”言罷便退了下去。

    當下,鵑便立刻扯住香蘭的袖子,笑着“我的天,我的地,昨兒個我還唸叨你來着,沒想到你竟然又回來了這下可好了”

    春菱瞧着香蘭隱帶愁容,便拉了鵑一把,對香蘭道“你怎的又回來了”

    香蘭嘆了一聲道“一言難盡。”又對着春菱行大禮,口中道“還未謝過你的救命之恩。”

    春菱側過身,伸出胳膊扶住香蘭,口中笑道“你這禮,我如今是受不起了。”

    香蘭譏誚的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扭頭看着窗外的枝椏綠葉,低聲道“什麼受得起受不起,原先是奴才,如今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

    春菱聽得分明,忙扯了香蘭一把,左右瞧了瞧,低聲道“快休如此,讓有心人聽見指不定傳成什麼樣子呢如今那母夜叉雖走了,可知春館也不是什麼太平地方。”言罷引着香蘭去東次間,口中又道“大爺到軍中去了,對外又有些應酬之事,晚上纔回來呢。”

    香蘭原揪着心,聽林錦樓不在,方纔悄悄鬆了一口氣。

    東次間緊挨着臥房,只以一面多寶閣作爲隔斷,臨窗設一牀,鋪着猩紅的金錢蟒大條褥,綠緞彈墨五彩連波水紋鴛鴦刺繡的靠背,並秋香色妝花引枕,垂着藕荷色的紗綢軟簾。一側設這海棠樣式的洋漆几子,放着紫金鑲琺琅的花瓶兒,裏頭插着一把夜來香。几子旁有一個烏木櫃,另一側有兩把椅子並一張方形條案,擺着茗碗等物。

    香蘭只坐在牀上發呆。

    春菱見四下無人,便在香蘭身邊坐了下來,想了想道“我也不知你怎的又到了府裏,可大爺讓我服侍你,可見是有心要擡舉你的,既然來了可就別瞎想,否則就是給自個兒添堵了。知春館比先前清淨不少,畫眉擡了姨娘,住在東廂。鸚哥天天縮在房裏不出來,只對外稱病。還有一個鸞兒,是老太太給大爺的,大爺進京的時候她非要跟着去伺候,她是書染的堂妹,因這層臉面,大爺便擡舉了她,成了通房。”

    鵑插嘴“她可是個厲害的人,會彈幾首琵琶,大爺在家喫飯總愛讓她在跟前伺候,時不時彈上一曲半曲的,比畫眉還得臉呢。她來叫可人,後來趁着大爺高興,要給自己改名叫鸞兒,自己沒進府之前就叫這個。乖乖,鸞鳳呢,豈不是比畫眉那樣的鳥兒尊貴多了,大爺竟然答應了。畫眉和鸚哥兩個臉上都不好看。”

    春菱道“不過前些日子,她不知怎的,將大爺腰間的玉佩跌在地上摔裂了,惹得大爺不悅,罵了她兩句,誰知她竟然還敢回嘴。大爺沒搭理她,不過自此對她淡了些,近來一直沒讓她到跟前伺候。反倒畫眉給大爺做了兩身衣裳,擺出賢惠模樣,讓大爺在東廂宿了一夜。”

    香蘭只覺這些爭寵的把戲無趣,但知春菱和鵑是好意,便打醒了精神道“隨便她們如何罷,招惹不到我頭上,便井水不犯河水。我就因爲大爺救了我爹,才進來服侍一場,全當還他恩情,至於旁的,也不願多想了。”

    春菱和鵑對望一眼。鵑還欲再,春菱卻扯了她衣袖,只將話頭扯開道“除了我們倆,還有兩個丫頭,是專門做針線的,另有九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丫鬟,四個老嬤嬤。”又對鵑道“快午時了,也不知廚房做什麼飯菜。”

    鵑跳起來,笑嘻嘻“我帶個丫頭去領飯菜去。”着一溜煙跑了。

    當下春菱便張羅收拾香蘭帶來的行李,又將丫頭引來讓香蘭看,見她凡事都漫不經心的,便自顧自替她做主了。香蘭心裏正哀悼自己的命運呢,林家大宅裏縱然閃閃生輝,可她看起來也像個富貴牢籠,更不用林錦樓y威跋扈,妻妾成羣,勾心鬥角。她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暗道“再如何沮喪也無濟於事,事情已然到這個地步,只好忍耐下來,再找機會慢慢離了這地方便是。”

    香蘭振了振精神,擡頭觀瞧,只見春菱早已將她包袱裏的衣裳都收到箱籠裏,兩三樣首飾鎖進烏木櫃的抽屜裏,指揮丫頭們打水澆花,凡事安排得有條不紊,端得一派大丫鬟的風範,比先前還要老練了。

    原來青嵐一死,春菱便在知春館閒賦下來,她想回秦氏房裏當差,奈何未找到門路,只好在正房領些零散活計,先前的體面一絲全無了。昨日書染忽叫她和鵑到跟前,她二人明日起開始伺候香蘭,春菱喫驚,心裏雖有些彆扭,卻也覺着是個時機。平心而論,香蘭性情隨和,與世無爭,是個好相處的,自己雖原先與她有些矛盾,但關鍵時刻也救了她一場,因這個恩情,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春菱當下打定主意,只管把香蘭當成青嵐那等姨娘伺候,日後混出個體面來方不負自己的才幹,故而十分用心。

    不多時,鵑領了飯菜回來,春菱將喫食擺在炕桌上,見香蘭只用了些清淡的,便默默記在心裏。鵑是個心思簡單之人,只覺香蘭是同她相好的,日後再不會受委屈,心裏一痛快,飯都多吃了一碗。一時飯畢,鵑嘰嘰喳喳,先一回趙月嬋如何可惡,又林錦樓那幾個姨娘如何,又林東綺過兩日便出嫁等。

    香蘭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

    春菱輕手輕腳拿了套家常衣服進來,笑着“大爺晚上纔回來呢,穿這一身怪不自在的,換身衣裳罷。”

    香蘭扭頭一瞧,見春菱手裏拿着一件菊花赤金竹葉紋樣的軟紗綢衣裳,香蘭看了看道“這不是我的衣服。”

    春菱笑道“是早就在箱籠裏備下的,大爺命人擡來了兩箱四季衣裳,都是簇新的呢。”

    香蘭見那衣裳十分輕薄,若要穿在身上必將透出裏頭的肚兜顏色來,不由冷笑一聲,道“這樣的衣裳如何穿得莫非他把我當成粉頭一樣取樂的人物兒了”自顧自取自己的衣裳換了。

    春菱神色尷尬,暗道“這料子是上好的,府裏幾個姐都想得一匹做貼身衣裳穿,又好看又輕薄,雖做家常衣裳是暴露了些,可在屋裏呆着又不出去見客又有什麼打緊的。”也不好多,只管幫香蘭換衣裳。rs給力 ”songshu566” 微信號,看更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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