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蘭香緣 >209 失蹤(含悅悅愛悅悅加更)
    林錦樓額上的青筋已繃了起來,怒火從兩肋噌噌冒了出來,猶如一塊滾燙的烙鐵,在他胸腔裏亂滾,讓他吸一口氣都肋叉子疼。胡來驚恐的看着自己主子英俊陽剛的面孔漸漸發紅,目光發狠,渾身的英氣霸氣已森然透出,陰沉着臉硬聲問“如今怎樣”

    胡來吞了下口水,聲道“屬下趕回來時,溫隊長已率十個弟兄攻進去,有人已去附近徐百戶處搬救兵”越聲音越低。

    言下之意便是不知寺內之人是死是活。

    林錦樓心裏一沉,怒罵道“讓你們護着府裏頭的女眷,你們他媽的是幹什麼喫的”着提腳便走。

    盧韶堂聽見動靜,忙走出來,對林錦樓背影高聲道“林兄走這麼急做什麼,兄弟跟你還沒喝夠呢”

    林錦樓理都不理,夾着一陣風“咚咚咚”下了樓。

    席間衆人面面相覷。

    盧韶堂眉毛擰了起來,慢條斯理的摸了摸手上的紅寶石戒指。林錦樓寺院裏留的護衛早應被他的人殺光了,若要來人送信,至少也要等到天明,誰知不到四更就來了人,莫非是情況有變或林錦樓離開並非因爲此事他略一沉吟,招手叫來心腹,低聲道“去問問,棲霞寺那頭如何了”那人領命去了。

    盧韶堂緩緩吐出一口氣,又回到席間坐了下來。他跟林錦樓性情頗像,均屬有勇有謀之輩,時候也是極好的玩伴。但隨着年齡漸長,他便暗暗存了比較之心,二人讀書武藝騎射都在伯仲之間,但林錦樓彷彿天生領袖,自幼便是孩子王,長大後愈發一呼百應,有意無意的搶了他的風頭,他故意不聽林錦樓差遣,林錦樓便率衆將他孤立起來。他那年十二歲,恨上心頭便在林錦樓馬鞍底下放了鐵刺,林錦樓這廝命大,險些就被那馬踢了頭,在地上打了個滾,避過一劫。可事後拿着鞭子將他抽得體無完膚,踩着他的腦袋,逼他叫了十聲“爺爺”,好事者傳揚出去,讓他整整三年沒擡起頭。這是他這輩子的奇恥大辱,自此同林錦樓不共戴天。

    可近些年,他的運道始終差了林錦樓一籌,眼見他販海上貨,插手日常鹽務,私募軍隊,年紀輕輕便建了“林家軍鐵騎”,頗得聖眷。朝中老人兒們紛紛道他前途不可限量,若不是年紀太輕,興許都能坐上“水陸提督”之位。

    盧韶堂青着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如今這“水陸提督”也不過是個名目,林錦樓實則已是盤踞江南一帶的猛虎,比他大兩級的都督都要瞧他臉色,讓上三分,只是這子會做人,縱然性情跋扈,可年節不斷孝敬,該給的臉面一樣不缺,日子竟也順風順水。

    反觀他便難了。自他爹一去,有道是“人走茶涼”,他在軍中威信便不及往日,他母親早亡,老侯爺續娶的填房一心撲在自己兒子身上,偷拿公中的銀子給親兒子使喚,一來二去耗了大半家產,以至他接手侯府竟無多餘銀兩可用。如今他好容易尋上二皇子做靠山,攏了他爹的老部下,適才在軍中穩腳跟。可沒有銀子他如何跟林錦樓一較高下,他連年節走動送禮都捉襟見肘,更勿論去養一支私軍了。他不服他只比林錦樓差在了運道上,難道便要一輩子仰他鼻息夾着尾巴跟孫子似的過一輩子

    杜賓狠狠的灌下一盅酒,臉上笑得有些陰沉。

    這一遭他做了一個局。林錦樓的親兵杜賓原有個妹子是林錦樓的愛妾,卻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失了寵,連累杜賓也坐了冷板凳,仕途無望。那子斷不是省油的燈,喫喝嫖賭無一不精的,又是個膽大心狠之輩,竟來投奔他,抖落出跟林家三姐有私情之事做了投名狀。林家二房他素瞧不上眼,可巧也是個天賜良機,他命杜賓把出痘病人的衣裳帶到林家染上丫鬟,好引林家女眷出來做佛事。

    事情果然依他所料,今日晚上他便要將林府的女眷一鍋燴了,先勒幾十萬銀子,再將秦氏殺了,讓林錦樓守上三年丁憂,他好招兵買馬壯大私軍,趁此機會插手漕鹽事務,從中分一杯羹。終有一日,他要踩在林錦樓頭上,讓那賊囚叫自己一百聲“爺爺”,讓他生不如死

    “侯爺一個人獨坐喝悶酒有什麼趣兒,倒不如奴家陪侯爺划拳行令,也有滋味。”盧韶堂擡頭,只見雲墜款款捱到他身邊,纖纖玉指擎着一隻銀壺,似是剛哭過,眼睛有些紅,水汪汪的倒更勾人了。原來楚大鵬方纔已暗示雲墜自尋下家,雲墜免不了藉故出去抹一場淚兒。回來時瞧見盧韶堂自斟自飲,心這侯爺身價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攀不上林錦樓這大樹,盧韶堂亦是難得人選,遂打起精神前來應酬示好。

    盧韶堂看了雲墜一眼,不由冷笑,林錦樓玩過的女人他又豈能看上眼當下狠狠灌一杯酒,一把將雲墜搡到一旁,起身出了門。

    卻林錦樓風馳電掣般縱馬出城,身後跟着百十來位騎馬侍衛,一路揚起沙塵無數。五更上終於到了棲霞寺,遠遠便瞧見寺院山門大開,當中燈火通明。林錦樓心急如焚,忙催馬進了寺廟,只見院內正亂成一團,幾十個官兵手執火把,不住吆喝着四處穿梭,另有一衆僧人在牆根了一溜兒,年長者神色默然,合掌閉目,口中唸唸有詞,幾個和尚面帶驚慌,唧唧的擠成一團,早有眼尖的侍衛迎上來道“回稟將軍,太太和姐如今安頓在大雄寶殿裏。”

    林錦樓黑着臉甩蹬下馬,邁步便往裏去,待到大雄寶殿一瞧,只見外頭圍了一圈兒護衛,隊長溫如實正守在廟門口,見林錦樓來,忙迎上去道“林將軍。”看了看林錦樓黑沉沉的臉,便硬着頭皮回稟道“今天中午卑職等人護送林老太太回家,晚上回來見廟裏山門關了便同寺院僧人宿在廟外的齋寮裏,晚上三更時分聽到廟裏敲鐘,卑職匆匆趕過來才知廟裏來了劫匪,大太太和四姐從屋中逃出,躲在藏經閣裏逃過一劫,二太太和三姐卻不知所蹤了,徐百戶已派人去追,只是劫匪均都是藝高膽大之人,竟極有章法,仗着夜深都逃了,捉到的也未留下一個活口”着又含着淚哽咽道“留在寺廟裏的十二個兄弟已經全遭了毒手屍首就停在那邊。”着往旁邊一指。

    林錦樓腳步一頓,徑自走過去看了看死屍,只見整整齊齊停在地上,均是一刀斃命,連一絲打鬥的痕跡都皆無,顯是睡夢中便見了閻王。這些都是他一手操練出的親兵,同生共死非比尋常,前天還活生生的人,此刻已變成冷冰冰的屍首,林錦樓只覺得腸子都要疼斷了。

    他抿緊了嘴,邁步進了大殿。只見當中燭火高照,秦氏、林東繡和紅箋面色慘白,渾身疲憊的坐在蒲團上,頭髮只綰着簡單的髻,身上裹着披風。

    林東繡一見林錦樓便起身跑上前,哭着叫了一聲“大哥”便哽咽起來,嚶嚶哭上了,紅箋在一旁陪着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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