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蘭香緣 >306 病中(一)
    靈清便重重吐出一口氣,同靈素面面相覷,吐了吐舌頭,道“阿彌陀佛,老太爺瞧着比大爺還唬人呢,我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了。”

    香蘭坐到牀邊,把几子上的洋手巾拿起來給林錦樓擦了擦額上的汗,命人取了香脂膏子,用手指蘸了些,塗在林錦樓乾裂的脣上,長長出了口氣。

    靈素上前輕聲道“姨奶奶睡會兒罷,您眼裏都是血絲。”

    香蘭疲倦的搖搖頭,茫然的呆坐在那裏。此時書染走進來,不由分拉起香蘭道“我的姨奶奶,趕緊去歇着,否則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大爺這裏有我們呢。”香蘭精疲力竭,立不穩,書染連忙將她扶到次間裏,一邊張羅丫鬟鋪好牀。香蘭頭目昏沉,閉着眼睛走過去,手一鬆,香脂盒子順着指尖掉下來,咕嚕嚕的不知滾到何方,有人除去她的衣裳,她頭一歪躺下去,便直墜入夢中。

    香蘭醒來時只見天光已亮,畫扇穿了件豆綠閃心的比甲,坐在炕沿上做針線。香蘭揉揉眼坐起來,啞着嗓子道“我睡了多久了”

    鵑忙把活計放下,給香蘭披了衣裳,倒了一盞茶端上來道“都睡了整整一天了,太太來過好幾遭,又打發人來過好幾次,太醫也來瞧過五六回,您都沒醒。”

    香蘭吞了一口茶,心頭狂跳,費力問道“大爺他”

    鵑道“大爺醒過來幾回,過不久又睡了,還問起奶奶。老太爺滿京城尋了幾位名醫來,輪番給大爺、二爺他們瞧病,大夫幸虧大爺年輕底子好,尋常人受這樣重的傷,又在冰天雪地裏凍着,早就見閻王了,如今算保住了這條命,要痊癒還要等些時日了。太太歡天喜地的,往廟裏捐了一千兩銀子。”

    香蘭覺着胸口一塊大石落地,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鵑道“只是二爺身上不好,發熱兩日了還沒退,滿口裏胡言亂語的。”

    香蘭道“二奶奶呢”

    鵑壓低聲音,神祕道“不知二奶奶犯了什麼忌諱,如今闔府上下不讓提,就二爺一病,二奶奶也急病了。”

    香蘭暗道“譚露華與戴蓉有姦情,只怕尋着她時正衣衫不整,林家只怕傳出更不堪的醜事,性封口不提了。”一面想着,草草梳洗,穿了衣裳,先到臥室去看林錦樓,只見仍昏睡不醒,吳媽媽並靈素正在那裏守着,吳媽媽瞧見香蘭百般噓寒問暖,又一疊聲哄她回去用飯。

    香蘭只好回來,畫扇等人問廚房端了一桌子菜,一碟酸筍炒山珍、一碟五方豆豉,一碟羅漢菜,一碟牛乳面果子,並一碗紅豆糯米八寶飯,鼎素紅棗湯。

    香蘭這時方纔覺出餓,狼吞虎嚥吃了一回。剛放下筷子,靈清又抱了衣裳來引着她去沐浴,香蘭極痛快洗了澡,重新換了衣裳,鵑用兩條大洋毛巾將她頭髮擦了半乾,編了辮子在頭上用幾支福壽簪兒鬆鬆綰了髻。

    剛從後頭轉出來,便往臥室瞧林錦樓,猛一進去才發覺裏頭坐着一屋子男人,連忙又退出來,只聽林錦樓咳嗽道:“進,進來。”

    香蘭一怔,書染已出來,拉着香蘭微微笑道“大爺請奶奶進去呢。”

    香蘭無法,只得進屋,行禮道萬福,掀眼皮略一打量,屋中坐着的正是袁紹仁、林錦亭、劉川、謝域、楚大鵬幾人。衆人紛紛起來,連稱不敢,行禮作揖。林錦亭因與宋柯交好,仍對香蘭心存芥蒂,嘴裏咕咕噥噥道“有什麼了不起,就是個勢力奴才,也當得起她三爺這一拜麼。”臉上有些不情不願,冷不防一粒棗兒飛過來正彈在他腦門兒上,林錦亭嚇一跳,“哎喲”一聲跳了起來。

    劉川在一旁看個分明,喫喫笑道“我林三兒,你這是怎麼啦中了你們林家的獨門暗器了啊甭打量你哥哥躺牀上跟只病貓似的,這下知道什麼是鐵金剛、活霸王了罷不動一兵一卒,揚揚手指頭就能讓你狗頭開花。”言罷湊到牀前殷勤的給林錦樓捶腿,道“親哥,我的是也不是”

    林錦亭揉着腦門看了林錦樓一眼,只見他大堂哥正黑着臉瞪他,雖是一臉病容虛弱,猶讓他心頭生寒,不由縮了縮脖子,看看劉川,又覺着臉上掛不住,悻悻道“滾,滾,滾你個狗腿子少在這兒起鬨架秧子。”

    劉川翻眼道“眼見我樓哥哥又立了功,爺我抱抱粗腿怎麼啦旁人還抱不上呢”

    香蘭往林錦樓臉上瞧過去,只見他頭髮已整整齊齊梳好,仍虛弱得面無人色,嘴脣皸裂,眼圈浮腫,兩腮也消瘦下去,反倒襯得一雙眼愈發的亮了。林錦樓扭過頭,二人目光相撞,林錦樓彷彿愣了愣,沒有話,只轉過臉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們敬着她,就是,咳,就是敬着我。”

    此話一出,滿室愕然,劉川也不禁斂了嬉皮笑臉的神色,扭過頭同楚大鵬、謝域等人對眼色。林錦樓一向視女人爲無物,方言門當戶對娶進門的是操持內宅的擺設,貌美的放身邊寵寵是消遣時的樂子,此番還是頭一遭如此鄭重,讓他兄弟摯交敬他房裏的人。衆人不由再抱拳行禮,口中道“自然,自然。”

    林錦樓扭頭對香蘭道“你去後頭歇着罷。”

    香蘭福了福,連忙退下。

    靈清又重新換過一遍茶,擺了新果子糕餅,袁紹仁對林錦樓道“幸得你這一遭遣人報訊及時,太子早得了消息及早佈防,我接了信立刻調集了州府的官兵,否則東宮危矣。太子與我了,這幾日他主持抓亂黨叛軍之事,得了閒兒必親自過來探看。”

    林錦樓道“這就擔不起了。”

    林錦亭道“東宮已打發府裏的長史官來過了,送了些上好藥材。”

    謝域道“二皇子忒想不開,爲爭那把椅子,何必呢。滿朝上下風聲鶴唳,顯國公鄭家、吏部董家、指揮史曹家、翰林戴家嘖嘖,名單一長串,牢房只怕都不夠用了。”

    楚大鵬道:“根基薄的人家都沒細審,像翰林院的戴慶,直接抄了家就判了個斬立決。”

    林錦樓瞧着楚大鵬道“兄弟,對不住。”

    楚大鵬明白林錦樓所何意,不由笑道“你我弟兄之間還有什麼對得住、對不住的我沒什麼,只是先前我爹覺着顏面無光,如今你們家老爺子都出面賠罪了,我爹還有甚好的,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這些豈不是生分了。”

    其他幾人不吭聲。林錦軒到楚家大鬧,任憑如何封口,私底下也已傳遍了,只是二皇子驟然起勢造反,倒將這樁新聞壓下來。

    林錦樓拱拱手“算我替我們家老二欠你個人情。”

    了半日,林錦樓神思倦怠,衆人紛紛起身告退。臨行前,袁紹仁對林錦樓低聲道“趙月嬋的屍首我已按着你們的意思收斂起來了。”

    林錦樓一怔,道“多謝。”頓了頓道“勞煩交由我府上的管事徐福,讓他們厚葬罷。”

    袁紹仁也是一愣,嘆了一口氣,揶揄道“我還以爲你厭惡那婆娘,至多賞口薄皮棺材,想來是我瞧錯了你,堂堂林大將軍也是個長情的人,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林錦樓微微笑了笑道“依我原先的意,頂多賞她一領席子包裹包裹算了,可她有個好祖父,況看在香蘭的面上,算了。”

    袁紹仁不懂林錦樓何意,看了他半晌,良久拍拍林錦樓的肩頭,起身走了。

    當下靈素端了湯藥進來,靈清取了鎖心枕頭將林錦樓頭墊得高些,林錦樓抻脖子往外看看,問道“香蘭呢”

    靈素道“往太太那兒去了。”

    林錦樓皺起眉,“哦”了一聲,吃了藥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一覺醒來,仍問香蘭在那兒,靈清道“姨奶奶還在太太那裏呢。”

    林錦樓不由煩躁,他鬧不清秦氏那裏有何等事竟比他還重要。靈素仍端了藥來,此時林錦亭從外頭一溜煙兒跑過來,把靈素擠到一旁道“我來,我來。”坐在牀邊,端起藥碗,用勺子舀一勺,道“好哥哥,瞧我跟孝子賢孫似的服侍你吃藥,老太爺都沒讓我這麼伺候過,就甭跟我生氣了。”着喂到林錦樓嘴邊。

    林錦樓心裏正惱,冷不防喝了一口又燙又苦,不由一巴掌拍在林錦亭頭上,道“會伺候人麼你想,你想燙死我啊”

    林錦亭叫屈道“沒有,我哪兒敢呢。爺不是了麼,”把藥碗放到一旁,壓低聲音道“我的哥哥,我可是好心好意,偷偷給你通風報信來了。”

    林錦樓沒好氣哼道“有話快有屁快放,你能給我通什麼風。”

    “嘖,我可是冒着讓祖父扒皮的險。”林錦亭湊上前,聲道“哥,你還記着你曾有個叫蘇媚如的外室麼”r1152快來看 ”songshu566” 威信公衆號,看更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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