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蘭香緣 >340 衝突(一)
    那報兒口中應着,故意將馬鞭掉在桂圓身邊,磨磨蹭蹭,對桂圓低聲道“二老爺綁了香蘭姑娘在車上。”言罷拎着馬鞭去了。

    桂圓大喫一驚,以爲自己聽錯了,將信將疑。卻見報兒看了他一眼,眼中不勝焦慮之色,不由信了幾分,焦急起來,剛欲發聲,看到興哥凶神惡煞,兼之旁邊了三兩護衛、長隨等,又吞嚥下去,暗道“倘若的是實情可不妙了,這裏是二房通街的角門,周遭守着的都是二老爺的人,我呼救無用,只怕反要壞了事。”想到此處,先走回門內,隨後撒開腳丫子便跑,一溜煙兒跑到前頭,只見廳中正開宴,林錦樓卻不在。提溜個幺兒問,只大爺在老爺書房裏。

    桂圓忙到書房,順着門縫一瞧,果見林錦樓在屋中,另有一位大人坐在一旁,三人似在交談,桂圓再顧不得旁的,推門便進去,跪在地上道“大爺不好,香蘭奶奶被人綁了,如今就在西邊角門的馬車裏。”

    林錦樓聽了這話,臉色登時大變,失聲道“什麼”等不得回話,霍然而起,轉身便往外走。

    林長政沉了臉道“住,你往哪裏去”

    林錦樓理都不理,林長政大怒,厲聲道“孽畜,給我住”又高喊左右親隨護衛道“來人,給我攔下他”

    門外果然涌出七八個護衛上前攔截,林錦樓伸手便打,只是這護衛也皆是好手,一時竟擺脫不開。林錦樓急紅了眼,直要往外衝。口中咬牙喝道“兔崽子,統統給爺讓開了”雙喜守在外頭見不好,暗“了不得嘍,竟動起手了”急急忙忙覓人進去送信。

    恰袁紹仁從前廳尋進來,不由大喫一驚,不知生出何事,只想到如今賓客在前。倘若鬧出麻煩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息事寧人要緊,趁林錦樓不備,上前偷襲。使一個擒拿手,林錦樓冷不防回手要擋,一旁另有護衛涌上扯住他四肢,用膝頂住他的腿。另一手扭住他胳膊,袁紹仁手按在他腰上。腳下一絆,便將林錦樓壓在地上,令他再也動彈不得,口中只管道“鷹揚。有話好好,這是做什麼”

    一旁在坐的正是韋大人,見這情形已呆了。只覺尷尬,起身連連拱手道“先告辭。先告辭。”忙不迭甩袖走了。

    林長政已然氣得渾身篩糠,連“家門不幸”“仁兄見笑”之類的客套話都忘記同韋大人,想着家醜不可外揚,沉着臉指着門對護衛道“退下,關上”

    林錦樓倒在地上不斷掙扎,雙目將要瞪出血,直着脖子道“放開香蘭讓人給綁了”

    林長政暴怒道“不錯是我讓你二叔綁的”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還敢質問我還不是因爲你這個沒出息的,數數在女人身上載了多少回跟頭,還不長記性如今益發使性弄氣,我是你老子,養不教,父之過,決計不能縱着你幹出滑天下之大稽的蠢事”

    林錦樓咬牙切齒道“到底要如何你要把香蘭送到哪兒”

    “簡單,只要你將韋家這門親認下,待成了親,我自然送她回來,這段日子好喫好喝的供着她,自然委屈不了她,這番話放在這兒一言九鼎。”

    “放屁”

    “你,你,你什麼”“啪”一聲,一隻筆筒擲在林錦樓臉上,登時額角上鮮血直流。

    袁紹仁大驚,連忙道“岳丈大人息怒”

    林錦樓額上的青筋皆繃起來“我放屁天塌下來都不可能”

    林長政暴跳如雷“她一個下賤人,啊,她哪裏好,讓你五迷三道,家族事業前程臉面都棄之不顧,倘若不是念她對林家有恩,她都該死”

    林錦樓臉上帶血,怒目而視,幾乎咬牙切齒道“爹,你可甭真把我逼急了。”側着脖子對袁紹仁道“老袁,你但凡真把我當兄弟,你就放手。”

    林長政將要氣炸,喝道“不準放”

    袁紹仁不由遲疑。

    林錦樓對袁紹仁恨恨道“莫非你想讓香蘭成蓮娘那樣”

    袁紹仁登時便怔住了,手上一鬆,林錦樓一個鯉魚打挺便一躍而起,又要往門外去,正此時,秦氏扶着林老太太正急急忙忙推門進來,與林錦樓堵個正着,二人一見他血順着額角淌下來,登時大駭,心疼得臉上肉哆嗦,“肉一聲”“兒一聲”大呼叫,繼而淚如雨下,雙雙抱住林錦樓哭上了。

    縱林錦樓心急如焚,心裏卻極清明,暗想道“香蘭是老頭兒命二叔綁的,所謂擒賊先擒王,先將我爹降服,香蘭自然回來了,否則只怕這會子追出去,馬車也早就沒影兒了。”想到這裏,他又換了一副形容,反身走回屋,雙目含淚,跪在地上道“爹,香蘭要有三長兩短,別怪孩兒不孝,當真剃了頭當和尚去。”

    林老太太聽了這話,只覺心肝都被摘去了,嗚咽一聲,彎下身子抱住林錦樓的頭,哭道“樓哥兒,這樣是要我的命麼。”顫着手去擦他頭上的血跡。秦氏在一旁拭眼淚,也嚶嚶哭上了。

    林錦樓紅着眼眶道“祖母,我爹把香蘭綁了,不知送到什麼地方”

    林老太太低頭看着林錦樓,滿臉的心疼“乖孩子,先起來,地上涼,頭上這傷疼麼”橫眉立目,指着林長政厲聲道“可恨我一把年紀竟沒生養個好兒子,這頭上的血是你打出的不是竟要逼得我孫子當和尚,我前世是造了什麼孽”着掩面哭個不住。

    林長政急得直欲揪頭髮,跺腳道“娘,您,您什麼都不知情,不知這混賬都做出什麼羞臊事我教訓他,是爲了祖宗臉面”

    “他做什麼羞臊事我沒瞧見,我就瞧見你把他打得滿頭流血這就有臉了”又低頭看林錦樓,慈道“快敷上藥膏子,可憐見的”淚又滾下來。

    林錦樓看着林長政“爹,我方纔得句句肺腑,我這條命是香蘭救的,連林家百十條人命都是她救的,倘若她有差池,我就去當和尚給她念經贖罪”

    林長政勃然大怒“瘋了,瘋了,百十條人命,你什麼瘋話”

    “我沒瘋”林錦樓咬着牙道“前年我尋到了建章太子。”

    這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登時滿屋人都懵了,林長政往後退了幾步,失聲道“什麼什麼什麼”

    “當日太子藏在寺院裏,已了卻凡塵,我見過一回,遣了心腹送他出關去西域。不料這事竟讓趙晉察覺,查個清楚,記了下來,後來那要命的玩意兒落在趙月嬋手裏。”

    林長政彷彿被施了定身法,面色灰敗,往後“噌噌”退了幾步,癱坐在椅上。

    林錦樓道“倘若不是香蘭,叛軍作亂那天夜裏不計前嫌幾次救她,她受了感化,臨終時把那信交予香蘭,只怕旁人檢她屍首時早就出那信,這會子林家上下滿門抄斬,憑什麼還在這裏呼風喚雨,風光無二隻是香蘭得了信看過了竟偷偷撕了,絕口不提。倘若不是我當時恰好醒着偷看見,這事便無人知曉。林家上下都不知竟已領了她這樣重的一份恩情爹,你怎麼還怎麼還”

    林長政起身,只覺得頭暈眼花,眼前直冒金星。

    林錦樓擡起頭,看着林老太太,啞着嗓子道“祖母,爹這樣做,當兒子的不敢埋怨,倘若日後不能膝下盡孝,還要祖母多保重自己。”着兩行淚滾下來。

    林錦樓自然不想當和尚,如今這是反將他老子一軍,只是林老太太受不了了,她一手疼養大的長子孫,多少年沒瞧見他這樣形容了不由想起林錦樓時候淘氣闖禍讓他老子追打,躲在她懷裏求庇護的情形,便抱着林錦樓的頭按在懷內,彷彿他還是個六七歲的稚兒,顫着手指着林長政道“你要還認我這個娘,快把那個香蘭送回來”

    林長政道“娘,這混賬要娶那個賤婢出身的”

    “他要娶誰另算,如今你先把香蘭囫圇着送回來。”

    林長政咬牙道“不成,有膽他就去出家”

    林錦樓聽了這話,從靴中取出匕首便要往頭上髮髻削去,袁紹仁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林錦樓的手腕,驚得林老太太一顆心險些從喉嚨眼蹦出來,淒厲哭號道“樓哥兒我的大孫子哎你這是作甚你不想讓我活了是不是哇”

    秦氏上前拽住林長政的衣袖,狠命搖動,雙眼含着淚道“老爺快把香蘭送回來罷咱們做人不能不記恩,她素來是個好孩子”

    林長政渾身亂顫,不由心灰意懶,長嘆一聲,又坐下來,彷彿瞬間老了幾歲,半晌,方纔啞着聲道“我讓二弟把她送到鎮國公在京郊的莊子上。”

    林錦樓一聽這話,登時起身就走,林老太太攔着死活不讓,一行哭一行道“人既已知道在哪兒,打發人去接回來便是了,你頭上這傷,倘若釀成大病該如何,不準走,不許去,你哪兒都不許去。”秦氏已親自出去拿藥。

    袁紹仁對林錦樓低聲道“你只管放心,我帶人親自去接。”言罷轉身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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