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慕香婉芸畢竟活了大半輩子,眼尖,秦少寒細微的表情動作沒有躲過她的眼睛,她直覺是和那個女人有關。

    秦少寒頓住的動作又恢復如常,有條不紊地喫着西餐,他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什麼時候安排兩方長輩見一面,早點把事情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他吃了一口上好的七分熟牛排,這個人宛如藝術品一般完美,無論是慢條斯理的動作還是富有磁性的嗓音,都彷彿閃耀着無與倫比的光芒,深深地吸引了唐錦書。

    慕香婉芸本來有些疑慮的心落了下來,輕笑聲,“你能這麼想我很欣慰,看來把錦書介紹給你是正確的,錦書,你回去就問問唐董事,有時間我們便見一見。餘剛那個老傢伙,我也得把他從軍務裏拽出來,自己兒子都不管了,真是”

    沒人注意到,秦少寒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絲擔憂。

    蘇秦儀好久沒生過這麼大的病了,具體追溯起來,唯一能跟這場病比起來的應該是小時候她追瘋狗跑出去那次。

    整整一個晚上,第二日黎明時分纔回來,拖着快要爛掉的肩膀一步步從大門趔趄着走回來,渾身是血,可把陶夢言實打實地嚇了個半死,慌忙叫人把她送到醫院。

    那傷口看着便駭人,像被什麼野獸生生扯去了一塊皮,被她強拉着去了醫院,縫針上藥的時候咬牙忍着,把痛都吞嚥進腹中,從頭到尾都沒對她訴苦過疼。

    那時候陶夢言便覺得這是個天生薄情冷性的人。

    她對自己都這麼狠,陶夢言就算對她再好,最後又能換來幾分溫柔

    蘇秦儀在病牀上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陶夢言在邊上守着,後來也困了,葉何安排着她去一旁的病房睡。

    深夜,蘇秦儀睜開雙眼,渾身痠軟無力,連擡起手都難。細微的動作吵醒了葉何。

    “五小姐,您醒了”

    他眼中興奮激動,蘇秦儀張開嘴,聲音卻發不出來,葉何給她遞了杯水,沙啞的嗓子得到潤澤,“你守我到現在”

    “是啊。”葉何聲音很輕,“五太太已經睡下了,我擔心您夜裏醒來,就冒昧在您牀邊守着,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說着,他摸了摸後腦,還爲自己就這麼睡過去了感到不好意思。

    水本來是溫的,放到夜裏已經變涼,葉何要給她換熱水,蘇秦儀搖了搖頭。

    餘光瞥見牀頭的水果,還有一些補品。

    “那是什麼”

    蘇秦儀想不到自己有什麼朋友,會在她生病的時候給她送水果和補品,但心裏又隱隱冒出一個答案,她甚至是有些期待的,但如果說出來,她一定不會承認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哦,是應少送來的。”

    懸着的心落了下來,並非踏實,而是一種奇異複雜的感覺,蘇秦儀說不上來,非要總結的話,那可能是一種失落。

    “他來過了”蘇秦儀雙手握着水杯,看不出神情有什麼特別的。

    “應少嗎傍晚來過,拿着東西囑咐了醫生兩句,本來他們還很懶散,應少一開口,那些人的態度立馬就變了,殷勤不少。”葉何撇了撇嘴,“若不是礙着五太太我就拿點錢濟事了,都是羣見錢眼開的東西”

    “只有他”

    “啊”

    葉何炸了眨眼,夜空明朗,蘇秦儀精緻的側臉隱匿在靜謐的黑夜中,從窗外看,樓下的路燈還亮着昏黃的燈光,來往醫院的人匆忙步伐,葉何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看到五小姐握着杯子的雙手微微緊了緊。

    她指關節突兀的更明顯了。

    “沒什麼。”蘇秦儀搖搖頭,把杯子放到牀頭櫃上,“忙了一晚,你去休息吧,我感覺很好,特別好。”

    她特意咬重了那個“好”字,反而讓葉何覺得她不是很好。

    “是不是因爲”

    他心裏有了個猜想,卻不是很敢說出口,他自己也不希望五小姐如此沮喪的原因是因爲那位叱吒風雲的少帥。

    “不是。”蘇秦儀打斷了他,咧脣笑了下,除了面色蒼白了一些,跟以前沒什麼區別,就好像剛纔那個有些難過的女孩只是葉何的幻象。

    “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蘇秦儀摸了摸他的頭,“辛苦你啦。”

    活脫脫像撫摸小貓一樣,葉何頓了頓,心中的疑慮登時打消,臉微微發燙,幸好沒有開燈。

    “好,我在外面睡,五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喊我就行。”

    等人走了,蘇秦儀嘆了口氣,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一般縮進被子裏。

    從被子的縫隙中,她看見陶夢言睡在她的臨牀,因爲年紀大了而打着輕微的鼾聲,她抿了抿脣,閉上眼睛。

    讓那些多餘的,毫無意義的事情都過去吧

    蘇秦儀心想,不要再讓秦少寒來擾亂自己的心緒,眼前這個鬢角發白的虛弱女人更需要她。

    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好像一陣風吹了過來,從她身上經過,又很快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第二天,大夫就說蘇秦儀可以出院了。

    第三天,蘇秦儀活蹦亂跳地回到蘇家,把蘇秦鸞唬的一愣一愣的。

    “你這就好了那天你裝的吧”

    她可記得蘇秦儀那天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活像從地底下跑出來的女鬼,蘇秦鸞從來沒見過她那樣。

    “這就把你唬住了”蘇秦儀一樂,“三姐,你這膽子有點小,得多練練,萬一以後真成了四少身邊的人”

    “怎麼,你有什麼意見你把話說出來,別以爲我怕你”

    蘇秦儀頓住,她也就是順口把秦少寒拿出來做擋箭牌。這事兒她做習慣了,沒有一點點的違和感,但她本來已經打算和秦少寒一刀兩斷了,總把他掛在嘴邊太過奇怪。

    “沒什麼,我的意思就是說,三姐啊,小鳥依人總會引起男人的保護欲,當然,如果你說話時的囂張氣焰也收斂一下就更好了。”

    “你”蘇秦鸞望着她的背影,很奇怪的事她竟然沒有追上去打蘇秦儀一頓的衝動。

    可能是打心裏覺得打也打不過。

    又或者,她感覺到今天蘇秦儀的敵意並沒往常那麼強。

    “生了場病還生變性了”蘇秦鸞皺眉喃喃着,煩躁地打開她新買的香水。

    “嗯這味道還不錯,不知道四少會不會喜歡呢”

    “五小姐,屋子都給您收拾好了,您身體還好嗎,要不要喝點水”

    “葉何,我哪有那麼脆弱啊”蘇秦儀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的葉何膝蓋都微微屈了一下,一點兒都不像病人。

    “憶千那邊怎麼樣了”

    “啊,對了,憶千姐說材料不夠了,需要新的香料,不然就沒辦法趕在年前上新。過年的時候人均消費大,是個商機,憶千姐不希望我們錯過了,但是上次拍賣會我們想要的香料沒拿到手,只有一塊四少送過來的小豆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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