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吻成疾 >第102章
    那天,他去看望傅雲,她正守着癱在牀上已經生活不能自理的江躍天,見了他卻也一言不發,良久才緩緩起身。

    談了些瑣碎的事情,傅雲問起莫然時,心裏又忍不住壓抑,眸裏暗淡無光。也是那一瞬,他失落地偏了頭,正好捕獲到牀上的人渾濁的目裏一閃而過的微光。

    若單單只是因爲對他的怨恨,莫然走得確實太過絕然,他不是沒想過這樣的行爲根不像她。而到了那刻,他不得不懷疑,是江躍天對她了些什麼。

    真的是杳無蹤跡,自那以後,甚至給江黎也未曾再打過電話。

    他天天如一日,渾渾噩噩,雖竭力用工作麻痹自己,平時好友聚會更從不缺席,卻大多時候一人坐在角落,酒一杯杯往肚裏灌,只是胸腔裏始終空空蕩蕩。

    每去到一個城市,閒暇之於總會花幾天時間輾轉於街頭巷尾,幾乎個個角落,從不放過,合作方總他極有興致,懂得享受生活,他聽了也只是笑笑,不置一詞。

    誰又知道,他不過是抱着渺的企盼,望有一天能偶從一隅捕獲那消失已久的背影。

    看着身邊的好友逐漸從深淤裏走出,高興之餘也有心酸。

    他將自己的戶口了出來,徹底斬斷了與江家的關係,一個人的時候,時不時拿出來看看,摸着戶口後一頁的空缺的位置,一次次失了神。

    時間愈發的長,他心裏更加沒了底,不知道何時才能在那樣的地方填補上她的名字。

    活了三十年,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爲了所謂情愛追追逐逐,一次次反叛了原則。

    他時常回想,如今的他,究竟還是不是他,又或者,纔是真實的他。

    過往,浸泡在虛僞奉承裏,早已是不願再想。

    時時戴着的面具,竟不願再遮蔽。

    如若沒有她,或許,現今,也只會是從一個虛僞的染缸裏走出邁進另一個罷了。

    這是江黎第一次主動找他,自從他跟她過那些事後。

    他正在工作,心卻如何也沉靜不下來,見到江黎,驚訝之餘,心裏也萌生一絲希冀。

    遇到這樣的事,江宸曄從未想過她能夠接受,即使不是血親,卻因着這重重原因,絲絲牽絆。

    抽離思緒,他叫她坐下,江黎卻依舊拘謹的着,神色間有着些許閃爍,良久,才長吁了口氣,緩緩坐下。

    他的神經幾乎繃緊得快要斷裂,握着的筆仍舊落在紙上,眨眼間,已在紙上暈開了一團。

    “莫然昨天打電話給我了。”

    啪,筆倒在桌上的聲音,他騰的起來,瞪大眼看着江黎。急促的呼吸在這閉塞的空間裏像是被禁錮了,粗重的絲毫釋放不了胸腔堆積的氣息。

    “實話,我是猶豫過的,到底該不該告訴你”江黎吸了口氣,閉上眼,“可想起他的死,看透了這禍福不定的命,又覺得不該拘泥於世俗。”

    “我只有莫然這一個孩子,只希望她能照着自己的意願活”

    似乎只是一瞬,天就徹底黑了,悶雷作響,江宸曄仍舊定定的坐着,像極了一尊雕塑。

    閃電從空中橫劈之下,刺眼的光從窗戶映射過來,正好照在桌上的手機上。

    他的眼珠這才微微動了下,然後近乎僵硬地擡起手,觸上那隻手機。

    手機的光亮在此刻顯得尤爲刺眼,指尖迅速的在屏幕上跳動,不過幾秒,死寂的室內,間隔有序的嘟嘟生一點點滲透。

    4秒,5秒,6秒,他在心裏默數,十秒,依舊是同樣的聲音,那雙猩紅的眸裏已經有了些許失落。

    滴,聲音的轉變,他的心一下跌落谷底。

    “喂,媽。”毫無預兆的,熟悉的聲音突然傳入耳內,江宸曄覺得呼吸瞬間凝固,只木然的將視線轉移到屏幕,看着那跳動的數字。

    即使隔着電話,甚至伴着細碎的雜音,聽到那軟儒的聲音,依舊止不住興奮。

    很久以後,回想起那一刻,他始終無法完全梳理那時複雜的心情,甚至越是想,腦子裏空白的成分愈發多。

    失而復得,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詞。

    這一年的秋天來的很晚,或許該,是雲川的秋天來的很晚。

    空氣中貫着溼氣,呼吸間無不混揉着水霧的氣息。

    也不知渾渾噩噩的在街頭走了多久,周遭嘈雜的聲音卻一直被隔絕在耳外。只是繁雜的,時不時擦身而過的人,才提醒着她身處的地方。

    許是腿乏了,她這纔講渙散綿薄的意識緩緩聚攏,擡眸看了眼,街道邊正有人揹着吉他在賣唱,只是寥寥有幾人偶爾駐足,並不是聽,只是瞅幾眼就毫不留戀地走了。

    旁邊正好有張條椅,她走過去坐下,視線卻不再停留,只是依舊聽着歌聲。唱的是什麼歌她並不知曉,也不是平時爛大街唱的耳熟能詳的曲子,帶着些許鄉音的吐字,甚至聽不大清歌詞的含義,只是這曲調,無不滲透着憂傷的氣息,應了此時的心境,一瞬就又失了神。

    沒有他的日子,到了今天卻不知是多久了。

    平日裏,生怕見到日曆上的數字,就連手機上的日曆時間也都關了,每天過即是過,但從不記着是何年何月,她怕,怕一旦知了那數字。無法不想起自己已是離開了多久。

    她以爲經歷了那麼多,心裏對他的怨也日積月累。,離開的時候便不會有那麼多的留戀,可不消幾天,竟再也無法維持這個謊言。

    匆匆離家確實不再計劃中,聽到那些看似荒唐的事實,明明可可以卸下一直以來壓在肩上的包袱,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每每看到他,罪惡感不減反增。

    她不過是想一個人靜靜,心裏想着他還有些事情沒完,怎麼也不會很快追過來,如今,似乎一切明朗,卻不得不花時間想想往後該怎麼面對。

    她欺騙不了自己,即便身處這樣的境地,對他,依舊不捨。

    睡夢裏,她總能隱隱約約看見父親悽怨的神情,驚醒時,懊惱自責揮之不去。

    沒想到剛到了北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江紹廷,這個舅舅倒也不過是幾面之緣,她卻總覺得並不如表面所看到的溫和。

    只是閒聊了幾句,並未提起家裏發生的事,她不知道什麼,如坐鍼氈,江紹廷問一句,便應着搭一句。

    “你外公身體每況愈下,近些日子我去看他,他總是提起你,對你惦記的很,有空就去看看吧。”方纔還在問她學校的事,他卻突然轉了話題。

    聽到這樣的話,她的第一反應卻不是震驚,而是奇怪,依然低着頭,拿着管子在杯子裏胡亂的轉,頭也未擡,江躍天曆來對他不屑一顧,即便偶有幾句交談,也無不是冷嘲熱諷,着實看不出一絲將她當做外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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