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就着拾掇起幾摞竹簡宣紙,把狐狸的三兩件校服塞進櫃子裏,望着剩下被褥猶豫起來。那小圓櫃子可放不下,於是將着被褥抱起來團一團,連着自個兒一道團到了牀榻。
許久未沾牀,愜意地打了兩滾便闔眼會周公去了。
迷迷濛濛約摸睡了兩個時辰,緊閉的窗臺被人扣了三下聲響,原本不想搭理,然靈識隱約感受到了白梵的氣息。
勉強手摸着牀沿支撐起來,挪到窗邊,果然窗戶一開,撲面而來一股潮氣,就看到雙手扒在窗臺的白梵。
黑夜中的一雙狐狸眼幽深沉靜,額前碎髮貼在兩頰,顯得尤其乖巧無害。我伸了個懶腰,靈臺逐漸清明起來,探出視線一看,果然見他渾身的衣裳都溼透了,顯然剛從後山的瀑布回來。
回屋不走正門改爬窗,先前在三十三天也是如此,常常半夜敲窗找我出去喝酒,看來狐狸無論癡不癡傻,對於半夜爬窗擾我好覺這一陋習倒傳承得很不錯。
學他的姿勢也扒在窗臺上,兩指勾出一條帕子擦拭他的臉面,“怎麼不在後山,找我何事”
白梵自然答不了,雙手扒窗也比劃不了手語,眼眸漆黑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將頭一歪,臉面貼在我掌心的帕子上,眼睫闔實,做出睡覺的姿態。
我凝眉思索,忽然靈機一動,“你是不是聽到我先前說的,所以要過來跟我一屋睡。”
白梵滿面純良地點點頭。
我磨了磨牙,感情連日來的苦口婆心,還抵不上這一句話管用,心下憋了團火氣,但看白梵發服皆溼地趴在窗臺,毫無防備的模樣,委實又讓我無處發作,只嘆了口氣道:“進來罷。”
伸手一把將他拉入屋,兩指翻轉施法,烘乾他身上還滴着水的衣物頭髮,又取了乾淨的寢衣給他,便自顧摸回牀去。
“自己換衣服上來啊。”
側躺朝裏給他留了位置,腦袋剛一沾上枕頭,隨即睏意上頭打了個哈欠,鼻息間仍然聞得到少許酒味,本來醉酒後腦袋昏沉,四肢也懶洋洋地不想動。
身後錦被下塌,白梵也上來了,一股馥苦藥香裹挾清冷潮氣壓過了酒氣。
這廝也不知先撩開被子再鑽進來,兩條被子都給壓住了,勒着我不能動彈。
左右扭動用身體拽了拽,咕噥道:“哎呀阿梵,你壓到被子了,挪一挪對了,往後你就睡外側啊。這牀有點小先前還怕睡到半夜滾下去,你睡覺跟入定一樣一動不動,今後我可以安心敞開睡了,要是往外滾,至多滾到你身上,那樣的話可能會將你擾醒,但你要多多擔待我纔行,辛苦再把我撈回原位”
白梵上來後,熟悉的氣息令我靈臺清明三分,忽而感懷起來,話一開頭就絮叨不止。
白梵依言拉好被子,卻一直沒出聲。
靜聲半響,我不免心奇,轉頭不偏不倚撞上一雙黝黑不可見底的眸眼。
這一推,方感到手心熨到一個燥熱觸感。
我道:“你熱啊,那被子就不要蓋那麼嚴實了嘛。”
單隻手肘支頤牀板將撐住起身,一把將被子全部拉走堆在側邊,念頭一轉,拎起被角蓋在他小腹上,“不過眼下臨近季秋,峯上夜晚有寒風進帳,體質再好,肚子還是得蓋的。”
梵色睡姿依舊如平常一般規整平躺,但不知怎地四肢卻顯得拘束僵硬,任我將他的被子拉來扯去也不作反應,昏暗的月光下眸眼散出閃閃晶光,安靜地望向我,十分之乖順的模樣。
以至於不才在下以往那偷香竊玉的輕佻勁上頭,便十分之順手地在他被子上拍了拍,豈料沒拍兩下,心口那句“心肝真乖”還噎在喉嚨,冷不防被握住手腕,同時胸膛被其小臂一擊,身形不穩失重跌回牀榻。
我驚呼,“欸你”
手被拽得極緊,白梵張嘴,無聲道:“別動了。”
七竅玲瓏心鼓譟的動靜加快,忍不住摸摸下脣,“不動不動,那你鬆手。”
白梵靜靜看着我,慢騰騰鬆開。
我立馬縮手躺正閉眼,“夜深了,快睡。”
周遭迴歸靜逸,我卻毫無睡意,第四次翻身後,無奈睜開眼,果然對上白梵的視線。
“你能不能別看我嗯有話要說”
白梵沒有迴應,但一扯開話頭,我心思便散開了。這廝不能開口言語就算了,大多時問他話還都得挑愛聽的答,要是心情不好連人都一動不動,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每次靠猜也忒不方便,得想個法子纔行。
心思一動,視線跟着散落在狐狸身上,“啊,有了”
興奮地坐立起來,在白梵還未反應時已伸手扯下他的一根髮絲,同樣也扯出一根自己的並在一起置於掌中,嘴脣翁動啓動咒術,兩指併攏捏訣,掌心的髮絲隨之發出靈光,兩絲交股纏繞,驟變成一尾細細的紅線。
我道:“阿梵,將右手伸過來。”
狐狸盤坐端正,默聲看我將紅線兩頭分別系在我與他的右手小指上,剛系完整,紅繩發出陣陣紅光,撲閃了幾下後消匿無蹤。
白梵歪頭,看着消失的紅線不解地勾了勾小指。
靈臺隨之漾起一句久違的熟悉嗓音“怎麼回事”
本帝姬笑意盈盈地伸出手,勾着小指回應,白梵腦袋又一動,二人靈臺皆感應到我的話語“這叫靈犀小指,取你我髮絲爲引締結靈識,勿需開口便可相通心緒,今後你要是有話跟我說,勾勾小指便成了”
白梵眨眨眼,看着我鬢間散落的碎髮,試探地勾了勾小指,道:“結髮。”
低沉磁性的嗓音甫一響起,靈臺不由地隨之一蕩,忍不住笑出聲來,“嘿嘿神不神奇這是洪荒時一位舊友教我的小法術,沒曾想眼下正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