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雪 >浮雪 五十
    轍中水何能久掏合更謀之。

    你看籌謀之下,變數何其多

    你再看那變數之中,又有多少意外之喜。

    借酒消愁愁更愁,然而許多人都只記得前四個字,卻將後面三個字忘得一乾二淨。

    拿着茶壺嘆息的史豔文深吸一口窗外的冷氣,“豔文還當真以爲他不介意那張桌子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啊。”那酒裏一定加了什麼,就算不是毒藥,也是能讓人比平時醉得更快的催化物。

    解鋒鏑輕笑,蹇簾入內,換掉茶壺的時候還不忘在裏面扔了粒解酒丸,“怪不得別人啊。”

    史豔文看他一眼,就着茶壺口喝了一大口,幸而他的酒量還不錯,也幸而圓公子明顯小瞧了他,不然這齣戲還真演不下去,不過解鋒鏑此言很有些說風涼話的味道,讓史豔文頗爲不喜,“若非你走得乾脆利落,那酒,豔文應該不用喝完。”

    “欸,解某明明是來給你準備解救之物,怎麼說得像是在落跑一般”

    “難道不是”史豔文揉揉眉心,“那次不過是吹口氣給你就睡下了,一杯倒的人辯解何用”

    “哪次”

    “推松巖裏”言語忽滯,史豔文又喝了一大口,別過頭,“事情太多,忘了。”

    解鋒鏑默嘆,倚靠窗邊替他推拿穴位,圓公子的酒確實有點問題,裏面或許是多兌了些白芥子。白芥子沒什麼大危害,只是喝酒後體溫稍高,身上敏感的地方會發發熱充血,不過也有一大堆的好處,可散寒、止痛。解鋒鏑在茶壺裏投的藥丸裏有大量葛根與苦蔘,解酒毒正好,爲了除去苦味,還加了糖粉與豆蔻。

    想是沒有大礙纔對。

    八面玲瓏的客苑很廣,解鋒鏑和史豔文的小院子最爲靠北,大概是考慮到解鋒鏑喜靜,主人家在待客方面確實用心。解鋒鏑看着北苑大門,手勁一如既往的柔和,史豔文卻慢慢放下了茶壺,望着窗外的草地發起了愣。

    好半晌,史豔驀然開口,“那時候”

    “嗯”

    史豔文突然翻過身,伏在窗框上的身體半截都到了外面。解鋒鏑下意識錯手一撈,神識方纔還留戀在史豔文髮絲迷亂的側頸上,一轉眼卻對上了那雙銳利又包容的眸子,解鋒鏑莫名愣神。

    好像有哪裏不對。

    而史豔文還將兩隻手纏上了他的肩膀,解鋒鏑從愣神中驚醒,背後立馬起了一層毛毛細汗。

    面面相對,解鋒鏑才終於發現那裏不太對,史豔文的呼吸裏有一股丁香的味道,似乎還有山茱萸和硫磺,味道很淡很淡。解鋒鏑眼皮一跳,他是知道有些釀酒人會採用偏方用這些東西釀酒驅寒,但是

    他方纔投入茶壺的藥丸裏,還有少量青木香。

    大約有西施受寵丹十分之一的功效。

    “你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

    “我沒提前和你說過”史豔文不太舒服地搖搖腦袋,解鋒鏑的哪口茶不喝還好,一喝反而更熱了,四肢懈乏的感覺也更甚,“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要詐他萬一我真的臨時後悔了呢”

    解鋒鏑提了提他危險倒仰的身體,一邊用視野餘光打量院子裏的小池塘,一邊道,“此事關乎一頁書前輩,你不會。”

    前輩於我有恩,我不會害他,你不用擔心。

    是了,我的確是說過這句話,你倒是記得清楚。

    “那你就不擔心”

    “你已經先斬後奏了,解某又能如何”

    按在肩膀的手下滑,史豔文閉眼仰了仰頭,這姿勢讓他的脊椎很難受,脖子後面尤其僵硬。

    潤密的頭髮從手裏逃脫,解鋒鏑收回落在池塘水面的視線,史豔文這自我調整的小動作剛好映入眼簾,連那微張低喘的薄脣都沒錯過,銀白的月光就灑在那白皙的臉頰上

    解鋒鏑眨了下眼睛,似被那臉頰上的瑩白光華晃花了眼,神搖目奪,接住史豔文的手居然不敢動彈了。

    他以前一定也這麼想過月光是格外眷戀這個人的。

    可史豔文其實很難受,月色能讓溫柔倍添光彩,也能讓怒氣越加銳利。史豔文將他肩上的蓮花裝飾都捏地變形,用力咬着下脣,本來就覺得沉重的頭因這姿勢更加迷糊了,他喫力地擡起脖子看向解鋒鏑,口齒不清地命令道,“素、素還真,讓我坐下。”

    解鋒鏑在那雙藍眸定住,那雙總是距離疏遠的雙眸此刻已經模糊,什麼距離什麼冷淡都消失不見。

    總是在這種時候,解鋒鏑想,怎麼就頑強到這種地步一個人撐住所有的不適,非得他發現了,非得等到身體不由自主了,不得已必須尋人幫忙了,他才肯對自己服軟。

    他欣賞他這一點,卻又無奈於這一點。是藏慧於心的精明,也是分外乖覺的識時務。

    撐住窗框的手一用力,史豔文在緊促又噁心的旋轉中,坐上了軟軟的椅子。他閉上眼定神,總覺得身上越來越熱了,這椅子也越來越熱,史豔文皺皺眉,抵住椅背想要離開。

    可椅背也是軟的,手肘抵上去後,連人也一併陷了進去。

    “嗯”

    讓人心癢難撾,這可是,真的糟糕了。

    解鋒鏑躊躇着將手中摺扇放在窗邊的小桌上,替他整理了頭髮,又有意無意的將幾縷髮絲往他皮膚上輕掃,史豔文避之不開,只好往他肩窩裏鑽。

    “豔文”解鋒鏑輕聲呼喚,貼在背上的手掌蹂躪着衣服,史豔文又不自覺地挺腰,兩人便緊緊貼在了一起。

    “有點熱。”史豔文動了動肩膀。

    “哪裏”

    “腰”

    “是腰帶緊了,我幫你鬆開。”

    “不。”

    “爲什麼不”

    渙散的目光試着聚攏,解鋒鏑的聲音有些誘惑的味道,且時近時遠的,分不清在什麼方位,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像蚊子一樣圍着他嗡嗡地叫,煩人得很。史豔文想甩掉這些聲音,可身體才掙了一下,就覺得臂膀失去了控制,夜風該是涼的,怎麼吹在臉頰耳邊的卻是滾燙

    “爲什麼不”解鋒鏑環着他,微微垂頭,下巴在他臉頰上磨蹭,遠看就像兩人在耳鬢廝磨般,他湊在史豔文耳邊,柔聲問,“爲什麼不呢不是熱嗎”

    聲音更加近了。

    微弱的蓮香在鼻尖遊蕩,史豔文狠狠皺眉,忽然大力掙扎起來,可惜那柔軟過度的椅子讓他沒有着力點,溫柔而強硬地阻斷了他的去路。他想從椅子上起來,可這椅子的扶手好像會動,掙脫的腿纔剛剛踏在地上就被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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