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雪 >八十二
    綠衣好把斑衣換。

    照新渥、金花滿。

    酌鬥深深頻祝願。

    誇幻之父在等消息,等山海奇觀的後續,也等史豔文。

    他倒是沒想到史豔文還會爲他擋箭,雖然從結果看,根本就是弄巧成拙。

    如此愚笨行徑,誇幻之父理所應當會大怒纔對,但他好像沒什麼怒氣,反而迫切地想知道史豔文現在到底死了沒。

    出乎他意料的是,史豔文不僅沒死,反而還相當根骨強健。

    “前輩。”

    誇幻之父微訝“你用了那力量”

    “哪裏,”史豔文笑了笑,“那力量用也是有限制的,這種程度的傷,要真用了,只怕豔文是要睡上大半年才能醒。其實那支箭看着兇險,但可能是針對前輩之故,所以對其他人反而沒有太多傷害,拿些上等丹藥服下便可痊癒。”

    誇幻之父沉眸忖度,半晌,背過手“半年時間太長了。”對他來說。

    半年後,山海奇觀都不知道被瓜分到什麼地步,他多年苦心收集,豈不盡爲他人做嫁衣

    史豔文從善如流“也有更快幫前輩恢復功體和傷勢的方法,最長只要二十餘日。”

    “說。”

    “此事,還需請解鋒鏑幫忙。”

    “找他”誇幻之父冷冷一笑,“這次救人,他倒是來得剛剛好。”

    史豔文方纔一臉正經,現在卻不得不露出些微妙的窘迫“這個豔文若是告訴前輩,前輩莫要笑話我纔好。”

    “哦”誇幻之父眯了眯眼,“那便說來無妨。”

    “他”史豔文看向城牆下,眸中似飄了一片柔和的雲,“解鋒鏑見我許久未歸,所以便去山海奇觀找尋豔文,才恰好撞見那內外勾結之事。”

    “擔心你”誇幻之父不置可否,“解鋒鏑好友諸多,若人人都要他擔心,他還能忙得過來”

    史豔文心裏有些複雜,他覺得自己說得夠明顯了,但誇幻之父竟半點沒有領會道真意,他想了想,又道“我和他的好友,不同。”

    “哪裏不同”

    “更親密些”

    “更親密”

    “嗯,肌膚相親。”

    誇幻之父頗具威嚴的臉上露出了精彩的震驚之色“男人和男人”

    “嗯,”史豔文笑得純良,“大愛無疆嘛。”

    史豔文從城牆上下來時,收到了曖昧視線一二三四枚,以及友好微笑一二三四個。

    他一路木着臉走到麒麟宮,按誇幻之父的話來說,給他一個報恩的機會。

    解鋒鏑正襟危坐,拿着扇子在手中端詳,筆墨紙硯都擺在案上,半拉竹篾排在手邊,勾勒的山水畫將要成型,水韻雕琢的輪廓將遠不遠,模模糊糊地似能看見一處仙境樓閣,近處小橋流水人家,一葉扁舟隨波逐流,舟上一人,看不清臉,半盤着腿,腳尖在水面輕點,像靈蛇趟過一般,切斷了夕陽殘照。

    墨跡未乾,史豔文已先搶過了摺扇。

    “畫的什麼”摺扇背面還什麼都沒有,隱隱約約能看見另一面的山水,“看起來有些熟悉。”

    “那天,我正傷神。”

    解鋒鏑擱下筆。

    “傷神、欸”

    嶄新的摺扇差點落手,解鋒鏑伸出一隻手撈了起來,另一隻手卻纏住了史豔文的腰,身體稍仰,給懷裏的人讓出空間。

    史豔文臉上一熱,飛快掃了眼大堂門口,史豔文皺眉道“這裏雖然是你的宮殿,但並不是沒旁人來,你未免太大膽了”

    解鋒鏑笑了笑,眸子裏的顏色又深幾分,道“我可以關門。”

    史豔文不想順着這話題下去,也不從他腿上離開,只拿着扇子又問“你剛剛說什麼傷神”

    解鋒鏑收緊手臂,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手心摩挲着他的臂膀,目光落在那片飄蕩無依的輕舟上。

    “豔文知道,那個時候的我偶爾會神志不清,醒時看似遊刃有餘,渾噩的地方多少也會焦灼憂心,所以傷神,無奈之下,只好逗逗齊天變,看他活蹦亂跳的樣子,心情也會好上幾分。”

    他頓了頓,又道“那日天朗氣清,疏合有度,本該是曲水流觴的好日子,可惜三王作亂,人人自危,難得的好天氣竟無人欣賞,所論話題大多也是生死無常。偏此人面無懼色、散漫由心,一路順流而下,平和得緊。他坐在船尾,目光絲毫不見波瀾,彷彿世上的一切都不曾入眼入心。”

    史豔文默了默,忽然記起了這畫上所畫的內容。

    那是他從聚魂莊順流而出時,偶遇素還真的情景。

    “爲什麼要畫這個”史豔文並不覺得這場景有什麼特殊,他那時愁容滿面,哪裏有值得紀念的地方

    “因爲,它是開始。”

    “開始”

    “那時素某見你身無長物,又多疏離,一路所行漫無目的,就像水面劃出的漣漪,眨眼無蹤,”解鋒鏑輕聲道,“看得久了,就動了心念,想留住些什麼。”

    所以,真正想要“留住”這個人,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無論是因爲靈魂裏的熟悉,還是缺失記憶中的愧疚。

    史豔文怔了一下,慢慢轉頭,藍色的眸子無限接近地看着解鋒鏑,包容中又帶着細微的笑意“你跟蹤我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笑意也漫上解鋒鏑的眼睛,他道“從你第一次上岸開始。”

    第一次上岸。

    史豔文中途的確上過一次岸,卻因爲聽見與人在說素還真的閒話而回了船上,而後過了半個多時辰,素還真才真正出現在他眼前。

    “那隻小船十分輕快,偶爾還有豔文的內力助陣,半個時辰的路程也不短,”史豔文眨了下眼睛,“你倒是有耐心。”

    也很閒。

    “對你,解某一向很有耐心。”

    “哼,”史豔文輕笑,明知故問,“爲何要畫這個”

    “一個月後,你就知道了。”

    “一個月”史豔文挪開視線,藏起眸中的遺憾,只想多看兩眼扇上的風景,“不過一把摺扇,時間太久了。”

    “欸,要有耐心。”

    解封鏑又提筆,筆尖在硯臺邊上輾轉輕掃,又在水盤中沾了沾,摟緊他的腰,道“拿好,把這一面畫完,我們就下去。”

    “耐心,”史豔文不以爲意,將摺扇拉開,還未成型的扇面拉成長方,脫離了桌案,還是穩穩當當的,他看着河面漸漸勾勒出的蓮華,笑問,“你可知道你身上的那邊扇子,我畫了多久”

    “不久,”解封鏑忍俊不禁,“恐怕還不足半個時辰,而且,才畫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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