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雪 >九十六
    老去山林徒夢想,雨餘鐘鼓更清新。

    未老已至山林,方不負韶華。

    鐘鼓作響於雨後,更兼空山靜林,放得清新。

    “史君子,你的請求,溫皇做到了。”

    “溫皇先生,未免太認真了。”

    “噫,神蠱溫皇,一向以誠待人啊。”

    只是下個棋而已,史豔文強笑道“多謝。”

    謝畢,史豔文又忍不住走神,從地面蔓延到牆上的長長裂口,那一舉將房子劈成兩半的氣勢可不是光用切磋可以解釋的,史豔文不由得往素還真身邊挪了一步,問“不知豔文是否有幸知道事情何以展至此”

    素還真苦笑,看着被一分爲二的地面有些無奈“只是意外。”

    史豔文挑眉,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輸了”

    “沒輸。”

    史豔文默了默,又看向神蠱溫皇“溫皇先生”

    神蠱溫皇似笑非笑,道“聽起來,史君子好似覺得溫皇一定會輸”

    此言危險。

    史豔文巧妙地繞過這個話題“豔文若作如此想,又怎麼拜託先生爲我爭一口氣呢”

    “哈,”神蠱溫皇也不說破,笑道,“不過是一點助興節目而已。”

    史豔文有些迷惑,這兩人的說辭顯然對不上號,一個無意一個有心,不過看起來還算和平吧。

    神蠱溫皇看着他徘徊不定的樣子,從唯一完好的桌子上拿起扇子,道“既然史君子已然平安,溫皇便就回還珠樓了。”

    “且慢,”史豔文忙挽留道,“溫皇先生,過幾日或許是小兒大婚,溫皇先生何不留下做個見證,到時候,說不定赤羽先生也會到來。”

    “哦”

    史豔文頷,藍眸充溢真誠,道“溫皇先生,難得清閒,何不享一享俗世歡樂”

    這嘛

    也不是不行。

    “既然主人家傾力像邀,溫皇焉有拒絕之理”他看了眼素還真,“想必當日衆人齊聚,定會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接下來,便是收拾這場殘局。

    將人請出後院,史豔文有些無奈,嘆道“這是怎麼回事”

    “是意外,”素還真還是不改口,帶他去看棋盤,將人按在自己的位置,自己則站在他身後,“而且是十分兇險的意外。”

    史豔文多少早有預料,但看了棋盤完全混亂的走勢,還是忍不住驚訝,忍着好奇揣摩,忽然指着一子道“這一子雖然活了大龍,但對後勢毫無利處,十分勉強才挽回局勢,落個平手真是你下的”

    素還真點頭。

    史豔文微眯了眼睛,如實評價“很臭的一步棋。”

    “這就是那個意外了。”素還真低笑,將那一子挑了出來。

    “怎麼回事”史豔文意味深長道,“素賢人總不可能是爲讓子。”

    素還真忍俊不禁,將那一子放在史豔文手中“此子若讓,素某怕是要後悔不迭,當真是意外。神蠱溫皇此人,棋局變幻莫測,心機同樣讓素某不得不謹慎,故須小心應對,哪知”

    史豔文側身,仰頭看他“哪知什麼”

    “哪知”素還真故意頓了頓,慢慢低頭,貼近他的臉,“他突然問我”

    史豔文忽然呆住了。

    “讓你去試探,不是讓你去比劍”藏鏡人瞪他一眼,“結果如何”

    神蠱溫皇不緊不慢道“溫皇不得不說,遇上素還真此人,史君子純正心腸,怕是難有防禦之力。”

    藏鏡人冷笑道“還有呢”

    “還有什麼”神蠱溫皇微笑。

    “別跟我賣關子神蠱溫皇”

    “哎呀,好友何必急躁”神蠱溫皇看向地面的泥人,“在下不是已經問了”

    “問了”

    “問了。”

    “怎麼問的”

    “溫皇以誠待人,自然直言不諱。”

    藏鏡人臉登時拉黑,咬牙憤懣道“神、蠱、溫、皇”

    神蠱溫皇怡然不懼,道“好友啊,這種事情,直接問的效果,不是比旁敲側擊,更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心嗎”

    藏鏡人陰沉地看他許久,霍然轉身,冷冷問“他怎麼說”

    “他說”

    藏鏡人耐着性子等答案。

    神蠱溫皇慢慢搖動羽扇。

    藏鏡人眉角一跳,逼近怒的前兆。

    神蠱溫皇開了口“這句話,當然要第一個和豔文說,纔有意義。”

    “神蠱溫皇”

    藏鏡人終於忍不住怒火了,掄起盾牌就要砸下,卻再次被神蠱溫皇的話將怒火逼了回去。

    “說起來,”神蠱溫皇眨了下眼睛,“好友腳邊的泥人,似乎與莫權十分相似。”

    藏鏡人的手已經在抖了,

    神蠱溫皇淡然笑容中似有得意蔓延,他硬生生被藏鏡人從還珠樓“請來”,總要收些回禮。

    砰

    盾牌落地。

    藏鏡人仰天大喝“皓月光給我出來”

    方纔緩過來的史仗義聞言,幸災樂禍道“嘿,有好戲看了,”言罷,他回頭,對一種兄弟姐妹挑眉,“瞧一個”

    衆人“”

    那廂,史豔文掙脫了素還真的雙手,尷尬道“豔文去看看他們。”

    素還真卻伸手將他拉了回來,道“等會再去”

    賣麪糊糊的中年人今天準備了很多泥人,有金刀跨馬的將軍,有溫婉可人的女兒,有淮揚樹上的小鳥,有大漠翱翔的雄鷹,有深埋心底的稚兒,有放縱天涯的幽魂,還有那兩個伶俐可愛的娃娃。

    特地從深宅大院裏拿出來兩頂虎頭帽,還有兩隻竹蜻蜓,他還準備了上好的醬料,切好了佐料,磨好了面,連夜熬了一鍋大骨湯,他想兩個娃娃太瘦了,胖點好看。

    他準備了這麼多,還是覺得不夠,又從金庫裏拿了把福澤玉,用刀斷成兩截。

    這玉本是他兒子的,就這樣給兩個不認識的娃娃原本還覺得有點太草率,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衝動,但一想起兩個娃娃的臉,又覺得沒什麼關係了。

    他那兒子,活着的機會太渺茫了。

    終於備齊了所有東西,他就端坐在草市末尾的地方,等着皓月光帶他們過來玩。

    他等來的不是皓月光,而是俏如來。

    福澤玉落在地上,他忙從地上撿起來,用袖子擦得乾乾淨淨,攥在手心,冷汗浸溼了後背。

    他懷抱着一絲希望,還想見見自己的兒子,所以他是怕死的,若不怕死,他不會自廢經脈躲去陰域,又千難萬苦地逃出來,隱姓埋名藏在正氣山莊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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