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脫籠。”小唐精神萎靡,一看就是整夜沒睡,還有點神經兮兮,拽着梁劍躲到樓梯拐角,露出驚悚的表情說:“我老覺得自個被人盯上了,心裏毛毛的,一閉上眼就感覺有第三隻眼睛在盯我。”
第三隻眼梁劍挑眉:“鬼眼”
小唐冷不丁打個哆嗦,“那小子真的很邪門”
往錢包上掛狗牙吊墜的老趙與小王,也說過同樣的話。
梁劍倒是驚訝:這小子來醫院做什麼還穿了醫生的白大褂
冒充住院部外科醫生
梁劍低頭,看看自個這身保潔員的打扮,心中嘀咕:那小子披上白大褂能矇混過關三分鐘不到就得露餡兒吧
白大褂,在醫院門診部任意一間辦公室裏,都可以隨手撿到,梁劍卻不敢下手。
當大夫那是技術活,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能冒充的,換成對醫術一竅不通的,見了患者,延誤病情事小,鬧出人命,可就難以收場了。
“誒誒,要不,我來盯他”
“邵局批准你插手這案子了”
在外跟蹤盯梢嫌犯,小唐在局裏呆的時間少,還不知道梁劍被停職這檔子事,剛纔見梁隊喬裝成醫院保潔員,晃悠到自個面前,小唐還當他也是來辦案子的。
“我幫你盯着,你去放鬆一下,找個角落補補覺,看你這黑眼圈”梁劍將錯就錯,流露出關懷照顧後輩的態度,讓小唐倍感暖心:“我這幾天是沒睡好,還被人關在男廁哎,不提那倒黴事了。”
“依你目前的狀態,也盯不住他。”偵查員來盯梢,反倒被人給盯了,梁劍很是同情,“我私下幫你,你可千萬別跟曹隊打小報告。”
“哪兒能呢”刑偵支隊副支隊長肯來幫忙,小唐很是感激,“那就拜託梁隊了,我先找地兒打個盹。”
一放鬆下來,小唐直打哈欠,跟梁隊說:醫院外圍還有蹲守的同事,你就寸步不離“咬”緊了目標,別讓人溜了,盯緊嫌犯的一舉一動
跟蹤盯梢這活,還用得着後輩來教梁劍一瞪眼,小唐丟下一句話,撒腿開溜。
“曹隊說,一定、一定要非常明顯地盯人”
被嫌犯發現了也沒關係,小唐就是在暴露之後,仍被曹隊一腳踹去繼續盯梢的。
梁劍曾在黑幫臥底,又幹了這麼多年的刑偵工作,哪能不知道曹博明採取的這套盯人戰術:明着盯,要做得相當明顯,最好讓嫌犯覺察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這種盯人戰術,打的就是心理戰,讓嫌犯緊張,要麼不敢輕舉妄動,老老實實躲在兔子籠裏扮乖,要麼提心吊膽想要跑路。
嫌犯肯老實呆着,三日期限一到,曹博明就可以收網抓人了。
要是嫌犯害怕了,急於跑路,不必等上三日,直接抓人歸案。
曹博明打着如意算盤,可偏偏
陳星沒有老實呆着,也沒有跑路,就在偵查員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騙走小唐,梁劍親自上陣去盯梢嫌犯。
醫院裏,再次見到陳星,他的心緒莫名複雜,心裏頭總在琢磨譚老的那句話:
“我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他在面對你的時候,似乎會卸下心防,喜怒、愛憎,絲毫不加掩飾,直接表露在你面前。”
卸下心防
梁劍一面盯人,一面賣力地拖地、擦窗,一根拖把、一塊抹布,有陳星出現的地方,就有這位“保潔員”忙碌的身影。
一刻不得閒的,還有醫務工作者,手術室剛下來的病人,重症監護室觀察期的病人,都需要格外留意。
一位主治醫師帶着一羣實習醫生,往來穿梭在各個病房。住院部的牀位不夠就在走廊過道加牀,忙碌中,梁劍找不到機會與陳星搭上話。
下午,腦外科安排的一臺手術,陳星跟着主刀醫生進了手術室。
梁劍在手術室門外,拎了一桶清水,擰抹布擦椅子,擦得很小心,手上動作很緩慢,一張椅子擦了老半天。
“哎,新來的,你手腳能不能麻利點”又來一個保潔員,來來回回拖地,垃圾桶都清理過了,回頭還見“新來的同事”在那裏磨磨蹭蹭擦椅子。
大仇深地瞪着霸佔椅子的“保潔員”。
叮
手術室的門滑開,梁劍比病人家屬更焦急,衝上去就問:“病人還活着嗎”
病人家屬一把推開他,兩腿一顫,直接跪在了醫生面前。
主刀醫生摘下口罩:“手術非常成功。”
病人被推了出來,陳星也跟着走出來,又一次從梁劍面前經過
被這小子當空氣對待,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他開始懷疑,懷疑譚老先生的那番話:卸下心防他在不在他眼裏都是個問題
那小子在人前,始終是面帶微笑,笑得很靦腆,人畜無害。
面對他時,卻面無表情。
當陳星第n次目不斜視、從他面前經過時,梁劍瞄到了他白大褂上的胸卡標牌:實習醫生。
陳星不是來醫院冒充醫生的,而是來實習的,孫教授動用人脈關係,通過特殊渠道,將他臨時安排到了這家醫院的住院部。
“真來當醫生”梁劍想起:陳星涉獵的學識領域廣泛,囊括了生物醫學工程與臨牀、生物基因工程、臨牀醫學腦外科、心理學等。
這小子,夠能耐吶
他嘆了口氣,拎起水桶,肩上掛着抹布,默默跟上。
.
“小陳,快去急診室”護士站裏,護士長接了一通電話,急喊辦公室裏剛坐下歇息的實習醫生。
梁劍聽到,立刻走到電梯口。
陳星衝出辦公室,衝向樓梯。
梁劍愣住:這小子真有幽閉恐懼症不敢搭電梯
住院部急診室在一樓。
120急救車剛送到一批患者,巴士與超載貨車相撞,車禍中巴士乘客受傷最重,出事路段離這家醫院較近,救護車直接將腦部受創、情況危急的傷者送到了這裏,住院部外科醫生迅速趕至,陳星也加入了搶救傷者的醫護隊列中。
“顱內高壓。”翻開一名傷者的眼皮,照了照,陳星伸手:“電鑽。”
主任醫生都在忙碌搶救傷患,極度缺乏人手,護士看了看剛到醫院實習的這個大男孩,遲疑了一下。
“快”傷患的生命體徵逐漸消失,陳星衝那名護士吼了一聲,“電鑽”
護士反射性地將醫用電鑽遞了過去。
顱骨鑽孔的可怕聲音隨之響起,傷患頭頂開了個口子,血液汩汩涌出,顱內壓終於得以釋放,
陳星接着施救。
梁劍隔着玻璃,站在外面看,手心裏不自覺攥了一把汗。
“新來的”有人喊他,梁劍回頭就見醫院保安正在衝他指手畫腳,“愣着幹嘛,地上這麼多血,趕緊拖地”
陳星在急診室搶救病人,梁劍在門外走廊拖地。
緊張忙碌的場面過後,一名副主任醫師剝下手套、摘了口罩,走到實習醫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一幕恰好被梁劍看到,那位鼻樑上架着金絲框眼鏡、面色斯文的副主任醫生,從裏面走出來時,他瞄了一下對方的胸卡:腦外科副主任。
剛剛拍過陳星肩膀的人,是沈駿。
梁劍心裏咯噔一下:陳星來醫院,是來接觸馮嘉成的主治醫師的這兩個人原本就認識
馮嘉成的奇怪病症,以及他的失蹤,難道真的與這兩個人有關
沈駿離開急診室後,陳星跟着走出來,這一回,他扭頭看了梁劍一眼,口型翕張,似乎在說:跟緊我。
梁劍一怔:這小子到底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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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一盯人,時間過得很快,到下班的點,小唐也沒回來,梁劍將住院部五樓的地,拖了一遍又一遍,讓醫院撿了個白乾活的義工。
晚上21點51分。
三班倒的輪班時間將至,梁劍走到樓梯口,等着。
住院部五樓過道很安靜,陳星從辦公室裏出來,緩步走,一步步地、走向樓梯口。
梁劍迎上幾步,堵住去路,與陳星面對面地站着,誰也沒有先開口。
“陳醫生”
忽然,一名護士狂奔而來,急喊:“下午搶救的那位病人,心力衰竭陳醫生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