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枯枝踩斷在腳下。
揹着竹簍、從深山林莽中走出的採藥師,正沿着山間一條土路,快步而下。
冥冥暮色,晚風徐來,夏日裏捎帶着一絲清涼。
土著異服腰間束帶的採藥師,一手拿把鋤頭,一手挽起袖子擦汗,揹着滿滿一簍草藥,步伐矯健,行走崎嶇山路、懸崖峭壁,如履平地。
突然,他感覺腳底心一陣震顫。
大地在顫抖,樹葉嘩嘩作響,林鳥驚飛。
隆隆聲響由遠而近,震耳欲聾,眼前出現了奇觀——
地面劃過一道閃電!
藍白色的閃電,從山間地勢較低之處一閃而過。
那是破風而來的一列快鐵。
t87**次國際聯運特快列車,藍白色車身,形如閃電,從新建的鐵路線上一段剛開通的鐵軌中倏忽而過。
十萬大山之間,神祕的千里邊境線,山脈中蜿蜒盤繞的鐵路,宛如盤古巨龍,翻騰穿行於雲霧繚繞的崇山峻嶺,蔚爲壯觀。
“天爺!我不是在做夢吧?”
驚噫一聲,採藥師使勁揉了揉眼,一臉的震驚,張大了嘴巴,怎麼也合不攏了。
一陣機械的轟鳴,伴隨着列車呼嘯的聲音,令人震驚的一幕場面,躍入眼簾——
鐵軌上飛馳的那列火車,車頂上方有螺旋槳轉動的聲響,一架戰術運輸型軍用直升機,於上空閃爍着紅色信標燈。
滑開機艙門,垂下一根長長的纜繩,懸掛在列車一節車廂的頂部,緊接着,從直升機上順着纜繩,滑溜下來幾名全副武裝、執行特戰的特種兵。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直升機機艙裏一共跳下八個人,一個接一個地順着纜繩往下滑溜,就跟一串兒猴子盪鞦韆似的,抓着纜繩蕩悠在半空。
他們試圖沿纜繩滑降到列車的車廂頂部。
高速飛馳的鐵路列車,運行中震顫晃動的車廂,從直升機上滑降的特種兵……
極度驚險的空中跳車場面,被山中採藥師偶然間瞄到,驚鴻一瞥!
來不及看清從天而降的特種兵們能否成功跳到列車車頂上,地上跑的、天上飛的,都閃電般從眼前掠過,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山嶺之中。
視野盡頭獨留蜿蜒伸展的鐵軌,風中隱約捎來槍聲,“砰砰”的槍響,在空谷中迴盪。
採藥師在山間土路上呆呆地站着,那把鋤頭脫手跌落……
.
晚20點07分。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中越邊境線那條蜿蜒的鐵軌上,嗚嗚飛馳的列車每節車廂都亮了燈。
車窗裏燈火通明,乘客們有的還在享用晚餐,並不急着入睡,車內氣氛一派輕鬆愜意。
“請讓讓,麻煩讓一讓!”
一名乘務員推着餐車,來到一節軟臥車廂,這裏有八個包間,每個包間2人,一共十六名乘客。
過道上走着的人,閃身避讓,乘務員推車來到最裏邊的08房,敲了敲門,帶着職業化的微笑:“客人,您點的晚餐送到了。”
篤篤、篤篤……
不
停敲門,包間裏卻沒有任何反應。
乘務員試着推拉幾下,包間門紋絲不動,08房的兩位乘客似乎都在裏面,卻不吭聲,還反鎖了門。
“開門,請開門!”
乘務員嘗試了好幾次,最終放棄,推着餐車念念叨叨的,折返餐廳後廚。
腳步聲挪遠,08房裏突然有了動靜,發出重物墜地的悶響,門縫底下滲出了一灘血漬。
一行血腳印,從包間軟臥彼端,穿過一側小門,消失在衛生間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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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上的高級軟臥車廂,每個包間不分上下鋪,只有左右兩張軟臥,同處一室的也只有兩名乘客。
08房比較特殊,包間裏還割出一小塊區域,改變原有格局,額外配備了衛生間。
狹小的空間裏,一個立式洗手盆,一個坐便器,再無他物。
慘淡的燈光,打在洗手盆上方鑲嵌的一面鏡子上,折射出一張慘白的臉。
嘩嘩的流水聲不斷,站在洗手盆前的那人,在水龍頭下衝洗手上的血漬。
洗淨雙手,掬起清水潑在臉上,深吸一口氣,濃烈的血腥味充斥鼻端,他擡頭照了照鏡子。
冷色調的日光燈,照得一張臉白慘慘的,比鬼還瘮人!
站在鏡子前,他的眼角餘光瞥到鏡子一角倒映的另一道身影。
這個狹小的衛生間,擠了兩個人,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
一個站在洗手盆前,洗手洗臉而後照鏡子;另一個癱靠在坐便器上,胸口被子彈貫穿,跟個血人兒似的,已氣絕身亡。
一個活人,一個死人,陰陽相隔,同處一室……他們的相處模式很奇怪,活着的那個大男孩,剛纔兩手就摸在死人的身上,從頭摸到腳!
摸也摸夠了,才把死人從軟臥牀位上拖拽到衛生間,擺放在坐便器上,大男孩兩眼直勾勾的盯着死人,一聲不響地看了很久、很久……好似欣賞一件藝術品,看得相當仔細,甚至有些出神。
足足半個小時。
“釘”在死人身上的目光,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站在鏡子前的大男孩,看了看手錶,自言自語:
“時間不多了……”
擡頭,重又望向鏡子,這一次,他無比專注地凝視着鏡子裏的自己,與鏡中那雙眼睛對視,自我催眠般的喃喃着:
“從這一秒開始,我不再是陳星!”
對着鏡子,他說:“現在是北京時間2024年7月30號晚上的20點47分,距離他的死亡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小時四十分鐘,留給我的時間還有十三分鐘!”
秒針噠噠轉動,時間緊迫,他對着鏡子裏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說:“十三分鐘前,我還是我。十三分鐘後,我必須成爲他!”
“從這一秒開始,我要完全取代他,我的名字叫……”
鏡子裏的臉彷彿變得陌生,旁邊那個死人的臉詭異地重疊在了鏡中,一瞬間陳星眼前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的臉!
鏡外和鏡內恍若兩個世界,而照着鏡子的人,神思正在一點點地穿透到鏡內,穿梭時空一般,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另一處地方,成爲另一個人——活人取代死人!
他要變成他,徹徹底底地成爲死去的那個人:“我的名字叫——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