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飛鴻一掌拍在小廝肩上，“咱們這故事講的，天都快黑了，我說，那怪物不會是你編的吧，還想不想爲你家小姐報仇了。”
唐飛鴻手上力道不大，但那小廝畢竟是普通人，沒有武功根基，身子不知覺晃了晃。
他見唐飛鴻話裏話外，明顯在指責自己搪塞。宋蘊之等人一句話也不話，似乎都認同。忙擺手，苦着一張臉道：“是真的，你們相信我，是真有怪物啊。”
樹倒猢猻散，自從陸莘兒死後，陸家就如枯了根的大樹。小廝心裏清楚，能夠爲小姐報仇的，或許只有眼前這羣人了。
陸清語作爲小姐的好友，自然不會放任不管，但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從財大氣粗的薛家手上討得公道
眼前這羣人氣度不凡，只要他們願意幫忙
想到這裏，小廝撲通一聲就要跪倒，“小的從小就在陸府，陸府就是我的家，求求你們，一定要爲我家小姐報仇。”
宋蘊之攔住他，道：“你先說說怪物是怎麼回事。”
小廝看着宋蘊之，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宋蘊之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小廝垂了垂頭，道：“不是我不告訴你們，我是真不知道啊大家都說山裏出了怪物，可誰也沒見過”
“我們小姐如今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我雖然恨薛家，但我不會說謊。”
如果說恨，那也是小姐恨薛柏，斷然沒有薛柏恨小姐的道理，那廝現在得嘗所願，嬌妻在懷，又怎麼會記得來瞧小姐一眼。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們看那些墳，前陣子有人發現墳土被動過，剛開始大家以爲是盜墓賊，這些人挖墳尋寶，最是可恨，村子裏有人報了官，官府也悄悄派人來守了一段時間，後來就再也不來了，從那之後就開始傳，山裏有怪物。”
“據說，那怪物大概這麼高。”
小廝比劃了一下，“身上長着長長的毛髮，青面獠牙，眼睛血紅血紅，在夜裏看上去像燈籠一樣，還發着幽幽的光，很是滲人。”
唐飛鴻想了想，道：“門主，那是什麼東西，野獸”
宋蘊之無語，“聽上去像是野獸。”
西南本就山多，山勢險峻，樹木茂盛，氣溫舒適，有野獸並不出奇，但究竟是什麼樣的野獸，眼睛血紅一片，燈籠一樣，還會發光
最重要的是，陸莘兒的屍體已經腐爛，山裏就算找不到食物，何以會刨墳喫腐肉
宋蘊之皺着眉頭，沈蒼梧卻沒想那麼多。
他看向唐飛鴻，“去看看，陸姑娘是否中毒。”
唐飛鴻點了點頭。
天色灰暗，段如雲舉着一隻火摺子，跟着湊到木棺旁。
宋蘊之道：“哥，你覺得陸姑娘也中毒了”
想到陸老爺身上的毒，又覺剪不斷，理還亂。
沈蒼梧站在他身邊，道：“等會就知道了。”
宋蘊之點頭。
兩人站在薄薄的暮色裏，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沒一會，眼前一亮。
段如雲手
裏拿着火摺子，皺着的眉頭似乎極其不忍，山風吹着濃濃的腐臭味滾滾而來，烏雲一盤罩在唐飛鴻頭頂。
聽到宋蘊之的問話，他才擡頭。
唐飛鴻似乎有什麼想不明白，也不說什麼，只道：“聽聞門主對驗屍一道極爲擅長，應該能斷到她是因何而亡吧”
宋蘊之點頭，“那是自然。”
宋蘊之不知道唐飛鴻爲何問起這個，說完就見唐飛鴻從段如雲手裏拿過火摺子，走到木棺的正前方，道：“你們過來。”
一行人湊過去。
小廝睜眼正對着陸莘兒毀得不成樣的臉，咽哽不已。
正自傷心，就聽唐飛鴻道：“陸老爺爲何會說陸姑娘是自殺的”
小廝摸了一把乾澀的眼淚，道：“薛柏成親之後，小姐一直鬱鬱不樂有一天晚上，老爺做夢夢到小姐，到小姐的房間小姐她吊在樑上，已經已經”
小廝說不下去了。
唐飛鴻點頭，指着陸莘兒的脖子。
宋蘊之看去，原本纖細的脖子青青紫紫，紫中又帶着絲絲暗紅。段如雲想起那年冬天雪地裏泛着死氣的凍肉，心裏一陣翻江倒海。
宋蘊之看了一會，手探向沈蒼梧腰間，十分麻溜地摸出一個布蘘。
沈蒼梧無奈，拿過布蘘，攤開，裏面一應刀具齊全。他抽了個細長的小刀遞過去，宋蘊之一手接刀，另一手又伸進沈蒼梧懷裏，半晌，掏出一雙薄如蟬翼的手套。
段如雲和唐飛鴻跟了幾日，早日習慣了他們的相處方式，仍忍不住感慨沈蒼梧對弟弟的這份寵愛，簡直到了縱容的程度。
宋蘊之戴好手套，手執小刀，幾下就將陸莘兒的脖子整個剖開。
燻人作嘔的臭氣之下，小廝看着宋蘊之神情淡然，雙手靈動地穿梭於血肉之間，彷彿蝶舞，整個人像是魔怔了。
宋蘊之託着一截帶着血污的骨頭，將之放在一旁的裹屍布上，手下一轉，刀鋒過處，手下身體像繁花綻放。
惡臭似乎成了唯一存在，屍身下各個器官皆過了一遍。
小廝再也忍不住，哇着一聲朝旁邊吐去。
段如雲和唐飛鴻觀看解剖腐屍的機會畢竟還少，勉強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浪潮，臉色已是鐵青一片。只有沈蒼梧，至始至終面無表情站在宋蘊之身邊。
宋蘊之將手套一摘，對唐飛鴻道：“陸姑娘的五臟沒有病變。”說着朝一旁似乎恨不得將苦膽吐出來的小廝瞥了一眼：“陸姑娘身上並無異常。”
唐飛鴻道：“真是吊死的”
宋蘊之無奈，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從屍體上看，是這樣的。”
唐飛鴻皺着眉頭。
忽然他將蹲着的小廝提了過來，湊近木棺道：“那真是你家小姐”
小廝精神萎靡，但聽到唐飛鴻的話，不解地擡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那當然是我家小姐。”
唐飛鴻道：“你仔細看看，看清楚。”
唐飛鴻的語氣相當鄭重，一改之前的形像，小廝不知爲何竟有些緊張。他雖然不知道唐飛鴻爲何那樣問，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自覺朝木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