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蟑螂肆無忌憚,蹦蹦跳跳地就是不走。小侯爺哇哇大叫,吸引的食客都圍聚過來瞧熱鬧。眼瞅着那隻蟑螂一下就蹦躂到了謝瀾的肩膀上,謝瀾顧不得了,緊緊地摟住蘇棣的脖子,口中大叫:“打蟑螂啊,打蟑螂啊”
蘇棣的頸脖被謝瀾的手摟着左右搖晃,臉也憋得通紅。可圍觀的人那麼多,一時又不好發作。
一個小二過來了,卸掉鞋子,對準了剛竄到地上的蟑螂,彎了腰,狠勁兒那麼一拍,順手朝窗外扔了。
“小客官,虧你還是個男的,膽兒可比女子還小。一隻蟑螂有甚要緊,前天兒,這樓梯上就梭梭地上來了五隻老鼠,人家客人也沒像你這般鬧嚷呢”
此言一出,就有人質問,何以不講衛生至此,這飯菜還能喫得
那小二自悔失言,又笑着作揖,說自己無非玩笑,不過爲大夥兒添個趣。待小二被食客們轟走之後,人羣方又散開,落座若無其事地繼續喫飯。
這邊廂,謝瀾還縮在蘇棣的懷裏呢。
不是蘇棣不想掰她的手,而是謝瀾像八爪魚一樣地,愣是讓蘇棣無處下手。
小侯爺發現,蘇棣的臉很是詭異。
氣氛也很詭異。
他們這粘乎的實在太緊了些,胸膛貼着胸膛,小腹貼着小腹,下巴抵着額頭,讓人不得不產生遐想啊。
“咳咳蘇兄,蟑螂早踩死了,你咋還不放開我家小兄弟的手呀”小侯爺佯裝惱怒,其實心裏歡喜的緊,還是頭一回見蘇棣和人這麼親密,也是好笑,美中不足的是,小兄弟要是個女的就好了。若是女,這場景才更好看哪。
此話提醒了謝瀾。她馬上意識到了失態。瞬間,松下胳膊,離了蘇棣的身子。她的腦子裏有些恍惚。自己不是討厭蘇棣麼怎麼,挨他懷裏,竟覺出幾分安全感來這廝的胸膛寬寬的,暖暖的,身上還有一股好聞的味道。誰來告訴她這是爲什麼呀
謝瀾的臉紅到了腳脖子根。
蘇棣倒是自若,一直盯着謝瀾,眼中似有糾結神情閃過,理了理衣衫,頓了頓,方對着小侯爺:“你可看清楚了,方纔是誰死粘我”說罷,更是轉了下腦袋,似乎痠疼不堪。
小侯爺就悠悠地笑了,眼裏亮晶晶的。“剛纔,被小兄弟摟着,時間又那麼長,我看你一動不動,任他摸抱,是不是動了情了”
謝瀾頓時張口結舌。
蘇棣的臉色也很難看。
“哈哈,蘇兄,如此忸怩,難道真被我猜中了”小侯爺又嘆息幾聲,“想不到啊想不到,這汴京城內愛慕你蘇棣的女子那麼多,你一個都瞧不上眼,卻原來你果好南風,竟是對我家小兄弟上了心,可見世事難料啊”
小侯爺只管嘴裏胡謅,完全忽略了謝瀾的感受。
“你繼續胡扯吧,我走了”
她頭都不擡,一氣兒就開溜到了樓梯口。
“小兄弟,我只是玩笑,莫要生氣”小侯爺慌神了,“我只是看見
“你高興,我不高興”
謝瀾盼着蘇棣說點兒什麼,治治小侯爺的賤嘴皮兒。用餘光一瞥,蘇棣竟還鎮定地坐下喝起酒來了,真不知他腦裏想什麼。倘若他表現出惱怒或是生氣,那還好一些。可他偏偏什麼表情都沒有,讓她一點猜不着,謝瀾更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
她大聲對着小侯爺吼道:“一回兩回,你總這樣,有你這樣當朋友的嗎”說完,一跺腳,氣呼呼地走了。
“哎呀,回來,小兄弟,回來”
謝瀾萬分鬱悶地走到大街上,一點都沒了逛的興致。她折了根柳條,無聊地把玩,突然想起,那蔡美的女兒琇瑩還在菩提寺外等着呢。泥人沒了,但不能爽約。
“蘇棣,這是你惹的,待會我就去控訴你的罪行”可謝瀾想想不對。不周仙說蔡美的女兒心儀蘇棣呢,如此一說,她豈非要傷心
這可怎麼是好
眼瞅着到了黃昏時分,天忽又下起雨來,雨點雖不大,但落在身上,也夠溼人衣衫的。方纔,她在一角落聽見小侯爺尋她的聲音,刻意地躲在了一棵樹蔭下。就憑他嘴賤這一點,也得十天半個月地晾着他
暮春的雨,一時半會的竟不得歇。想衝進雨簾,又怕身上淋溼。正思怔着去哪家鋪子前兒借把雨傘,就見朦朧的雨霧裏,有人朝她走來了。
她很驚異,朝她走近的人正是蘇棣他來,是找自己有那麼好心
蘇棣撐着傘,默默看了看她,聲音還是硬邦邦的:“我不是故意來找你的,只是碰巧路過。小侯爺是真的關心你。方纔爲尋你,腳崴了,即便這樣,還是哀求我出來尋你,務必將你送了家去。”
原來如此
“不這不情不願的,我不要,也受不起淋點雨算什麼,淋淋才更健康呢”謝瀾的執拗勁兒犯了,不管不顧地就衝到路上了。
蘇棣一把拉住了她。
偏巧空中一聲滾雷響過,謝瀾抖了三抖。還沒到初夏,怎麼就打雷了呢她直直地立住了腳,擔心自己害怕又會往蘇棣懷裏鑽。
丟人,太丟人了男女有別,以後萬萬不能如此了
“你以爲我願意嗎我不過應了小侯爺的情而已。不過我是君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不用與我客氣”
蘇棣冷冰着個臉,問她家在何處
“不告訴你。”
“不要逞強。”
“哈,我哪那麼嬌貴,雖然我知道自己長得比花兒還美,但你無須像嬌花一般憐惜我,就讓我多淋點雨多經歷點風霜吧”
謝瀾心裏有了主意,捉狹一笑。
蘇棣有點懵,不明白她何以畫風突變
“哎呀,那邊有人找你”謝瀾使了個詐,佯指另一邊,蘇棣不知是計,轉頭一看,只覺手裏一鬆,傘柄已不在手中。再回頭,但見謝瀾得意洋洋地舉着傘,跳躍地在雨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