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敢砸。他這嚷嚷的,照水和不周道人也就出來了。
四目相對。
鸞蟾怔了怔,在氣勢上,陡然地就輸了下來。這也頗有意思。每回鸞蟾挑釁,找照水麻煩,每每弄得不可收拾時,照水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讓鸞蟾害怕。
“鸞蟾公子,夜已深,你有何要緊的事”
不周道人先開了口。雲翼生前,不周道人也來過幾次府邸,見過鸞蟾幾次。袁勝很看不上鸞蟾的爲人。認爲他種種作爲,只是給王府丟醜。在鸞蟾的身上,袁勝未看見他繼承了雲氏的高貴血脈。
“原來是道長,我還以爲看錯了呢。道長別來無恙呀呵呵我找照水,自然是爲府裏出了一樁驚天的醜事。所以,也顧不得夜裏不夜裏,白天不白天了。再說,我是照水的弟弟,也是府裏的正主兒,我找他,還用什麼時辰我是管家嗎是下人嗎你這番問我,可是奇怪,也是瞧不起人兒。”
說着,鸞蟾鼻翼裏哼了一聲。
他早看出來,這個所謂道長,一向看不上他。以前來府裏走動,見到他不是視若不見,就是聽之不聞。鸞蟾的心裏早憋了一肚子的火。
“二公子,那你就錯了。今日不同往日。照水襲了爵,又是立有戰功的將軍,還是你長兄。俗話說,長兄如父。於公於私,你都該尊重。你也是成年人,幼時也有先生教授你做人的道理。難道這些你都不懂嗎”
鸞蟾聽了,一時啞口無言。
可他不服。想想,還是又捋起了袖子:“你這老道,何必管我家的閒事我找他,自是因爲阿田倒爹孃。那兩個老貨,不知爲了甚,竟是三更半夜溜進了繡蓉的屋子,想佔便宜,欲行不軌,這可是小事現在那紅圃軒一片哭聲。繡蓉的清白就此毀在了那對糟爛的夫妻身上。你說,我要不要爲繡蓉討個清白此事,我不來問你,卻來問誰”
鸞蟾警告照水:葉老螺夫妻該浸豬籠投河,葉阿田該攆出去,送進那勾欄妓院裏,千人睡萬人踩。
不周道人已經聽下去了。“胡說究竟葉老螺是葉老螺,葉阿田是葉阿田。兩者豈可混爲一談”
照水聽說,就轉頭看了袁勝一眼。
不錯,袁勝雖然不待見阿田,但一碼歸一碼。
照水很是鎮靜,臉上沒有任何的驚愕之色。只因,他了解葉老螺的爲人。這乍然進了府,定生不軌之心。他們應該是想偷竊,因不熟悉府裏,所以誤闖了繡蓉的屋子。
照水反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好,那麼我知道了。”
“那你想怎樣處置紅圃軒的人已經拿住了那對夫妻。是殺是打,給個話兒。”
鸞蟾酒勁又涌上了,乾脆一屁股坐在一塊太湖石上。
“呵呵我謝謝你的殷勤。很好辦。你交與你做主,攆出去就行了。再者,且去查查紅圃軒有無丟東西。若無,那便沒有髒物。俗話說,捉賊拿贓。攆出去,就很好了。”
“就這樣”
“不然,你還想怎樣你若說葉老螺想借此機會猥褻繡蓉,我是不信的。一來,他不認識繡蓉。二來,他若真有這樣的膽,又豈會將婆娘帶在身邊,這可不是自相矛盾麼”
鸞蟾就皺眉:“我說不過你。不過,僅攆出去,還是太輕了。得報官,讓衙門來查。”
照水就輕笑:“報了官了,也不過這麼着。到底衙門也需看證據,而不是憑繡蓉的幾滴眼淚,就將老螺鎖住的。”
“那我不管,反正定要報官。”
不周道人就道:“二公子,休要胡攪蠻纏。凡事都講究道理,而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你個臭道士再說一句,我、我揍你”鸞蟾一躍而起,真的舉起了拳頭。呵呵他忘了不周道人本就是會武功的,而且武藝高強,如今反想嚇唬嚇唬他。
這正中袁勝下懷。
他輕輕一笑,伸手捉住鸞蟾的胳膊,鸞蟾整個人就被他擡起來了。鸞蟾嚇得哇哇叫。“二公子,老道我看你很需喫點苦頭。”說罷,身子一躍,手一鬆,鸞蟾正個人就被他甩到了一旁的花圃裏去了。夜空之下,鸞蟾的慘叫聲連連不絕。
照水向遠處看了一看,遂問:“道長,他不要緊吧”
“不要緊。我心中有數,留了七分力,出不了人命的,給他一個教訓而已。”
照水放了心。
夜已深。那邊阿田已然睡下。照水自不想驚動他,親去紅圃軒,速速將此事解決。
“表哥,可憐我一個閨閣弱女子,還未嫁人,就遇上這等醜事,這叫我還有何面目見人我我不如一死了之,免得日後被人戳着脊樑骨,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說我如何如何不穩妥”
“你多慮了。此事,一來外人也不知道。我會封鎖消息。二來,也未曾發生什麼不堪之事,只需將這他們攆出王府,趕出雲都就好了。”
“啊只是攆走不成不成,我不能便宜了他們表哥,你不知道我方纔受到多大的驚嚇我、還有雙喜,連並紅圃軒的一干婆子媳婦,都嚇成什麼樣兒了。葉老螺若不弄死了,就憑他一張嘴,在外頭瞎說,我還活不活了”
說着,又是放聲大哭。繡蓉抱怨,照水爲了顧及阿田的面子,只不管她的清譽,更可謂重色不重親。“那葉阿田究竟給你下了什麼蠱你話裏話外的,盡是偏袒的意思。”
那葉老螺回過神看來,就咚咚地跪在地上,給繡蓉不停磕頭,又拿葉家祖宗十八代祖墳發誓,說自己如何如何保密,不會透出半個字。若敢說,即刻叫雷公電母劈死了好。
繡蓉就冷笑:“你們葉家祖宗十八代算個屁”
“那就十九代,不不,二十代”
“呸你這下九流的鄉巴佬,竟敢好我耍嘴皮子王嬤嬤,拿板子來,打他的嘴”
老螺於是又磕頭。
不知誰了一聲:“阿田姑娘來了。”
照水頓時向後看。人羣安靜了。果然,葉阿田神情凝重地到了紅圃軒。本則,她真的不知。睡醒了後,突覺得口渴,就喝了點冷茶,左眼皮兒就跳了起來。莫名地,就推開了苑門。偏一個值夜的婆子路過,見了阿田,就堆着笑容,告訴阿田,說她爹孃在紅圃軒裏如何如何了,只怕還是人命關天。
這婆子就是想看好戲。她在府邸裏呆得不如意,因照水回府,鑑於此前種種,仿效母親,重立了一些規矩,禁止聚衆賭博、耍錢等等。這婆子牌技好,逢上賭錢,十有九贏。這下沒了外快,心裏忿忿不樂,想尋畔滋事,但又沒那膽量。因此,也就只能攛掇些小事,看府裏的笑話。
這婆子只是聽說,並沒親見,但卻將事情說的活靈活現。
“姑娘,這是你親爹老子娘,你不去,人家只會笑話你只撿高枝攀,卻是六親不認。”說完,又提着燈盞走了。
阿田就仰頭看着月亮,心裏哀苦。
原來一個人的出生,真是一個人一生也甩不掉的桎梏。
照水看見了他,就過來牽她的手。“你怎麼來了”
“我如何能不來照水,你不該瞞我的。”阿田言語澀澀,眼底貯着深沉的苦痛。
那繡蓉眼睛尖,盯着照水握着阿田的手,醋罈子翻了天了。“表哥,既她來了,更好。你讓她說句話”
“阿田什麼都不知道,你讓她說什麼”
“可她是葉老螺的女兒。葉老螺不管做了什麼,阿田都得替她背鍋。負債女償。這當爹的出了事,做女兒的能沒一點干係”
“阿田不同。此前她已與葉老螺斷絕了父女關係,有文契爲證。”
“那又算什麼骨肉親情是怎樣也割捨不了的。”
“那你想怎樣”
“很簡單。葉老螺打死,阿田趕出雲都,或賣進妓院,或爲奴隸。”
照水聽不下去了。“繡蓉,你是在氣頭上,我且與你不理論。此事我做主。老螺行竊未遂,也無髒物爲憑,天亮之前,攆出去,也就無礙了。”
“不行就是不行”
繡蓉說不想活了,將頭欲往牆壁撞去。
幾個婆子立馬拉住了她。繡蓉披頭散髮的,更是怒罵:“表哥,你若真如此行事,那我就太失望太痛苦了這府邸,我也不呆了,從哪兒來的,依舊回哪兒去”
“好。你若能回你老宅,那我命人護送。”
照水波瀾不驚。繡蓉更是驚愕。“表哥,你真是絕情呀舅舅啊,你都看見了嗎表哥他他果然容不得我,爲了阿田,包庇她爹,一心要攆我走呀舅舅啊你在天有靈,可憐可憐我吧”
照水就嘆:“何苦來我聽說,葉老螺在你這裏,已經被打過幾次了。若按家規,也不過如此。我並非包庇,也不會包庇。”
“繡蓉小姐,葉老螺是我爹。他既犯下了錯,我來頂。你讓他們走。一切的罪過,我來承擔,可行”阿田說話了。照水如此說,只叫她心裏更不安。如此,更讓她覺得處境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