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鋒講完了自己的故事,笑嘻嘻地對蘇鬱檀說:“講講你小時候的經歷吧我查過你的資料,知道你也是潛意識創傷綜合症患者,也是六級,最嚴重的病情。你小時候,是被人怎麼虐待的”

    他幸災樂禍、充滿期待的語氣,讓蘇鬱檀很不舒服。

    她視線的餘光注意到,周圍很多人質都驚訝地看向了她。

    蘇鬱檀嘆息一聲:這下,自己的病情徹底曝光了。

    “你不是查過我嗎沒查到我小時候的經歷”她略微諷刺地說。

    “這得怪法院啊他們爲什麼要嚴密封存受虐兒童的資料”周鋒不滿地說,“當然,如果我願意多花一點時間黑掉他們的資料庫,自然也能查到。可我懶得費那個功夫了。聽你親口說,不是更有意思”

    蘇鬱檀心裏默唸一聲:拖延時間,安撫情緒。

    她開始七分真情實意、三分不盡不實地講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

    她父親蘇林盛是一名木藝師,性情溫和,寡言少語,不喜交際,主要做木藝傢俱。

    她生母徐珍妮卻是一個脾氣暴躁、爭強好勝、五大三粗的女人。

    因爲脾氣不好,跟同事和上司都處不好關係,徐珍妮換過很多工作。

    最後,她繼承了家裏的農莊,經營得也不怎麼樣,生活中充滿了挫敗感。

    一次偶然的飛碟事故,徐珍妮愛上了蘇林盛,使盡渾身解數將他追到了手。

    兩人結婚後,徐珍妮做了蘇林盛的經濟人這是兩人矛盾的開始。

    蘇林盛是一個純粹的手藝人,沒有成爲著名藝術家的野心,只願做一個普普通通、不愁溫飽也不能大富大貴的普通手藝人。

    他覺得妻子太重視名利,太好高騖遠,忘記珍惜所擁有的,時時處處要強,逼得他喘不氣來。

    徐珍妮卻覺得丈夫有潛力,不應該一輩子只做個庸庸碌碌的手藝人,就四處奔波鑽營,結交權貴,拼了命地想把丈夫往著名藝術家的道路上推。

    她覺得自己忍着脾氣、辛辛苦苦地爲丈夫奔走,爲他付出那麼多,他卻不思進取、小富即安,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

    兩人矛盾愈演愈烈,爭吵越來越多其實也不叫爭吵,只能算是徐珍妮單方面地發脾氣。

    性格使然,每一次爭吵,徐珍妮都氣勢洶洶,非要丈夫聽從她不可。

    蘇林盛不喜吹爭吵,何況也吵不過徐珍妮。他總在妻子發脾氣時保持沉默,在事後我行我素。這更讓徐珍妮覺得一肚子氣無處發泄,脾氣越來越暴。

    蘇鬱檀的童年記憶裏,徐珍妮總是在氣勢洶洶地指責丈夫、訓斥女兒;蘇林盛要麼一言不發地看着妻子發脾氣,要麼到位於地下室的工作室去躲清淨。

    蘇鬱檀害怕面對徐珍妮的怒火,總會在徐珍妮對蘇林盛發脾氣時躲起來。

    蘇林盛出事那一天,蘇鬱檀隔窗看到了徐珍妮怒氣衝衝地回家,趕緊跑到地下室向父親通風報信。

    徐珍妮回家後直接去了地下室,蘇鬱檀來不及躲到別處去,就在地下室找了個地方藏起來。

    那一天,徐珍妮又對丈夫大發脾氣,因爲蘇林盛回絕了一個藝術沙龍的邀請,枉費了她的心血。

    壓抑已久的蘇林盛終於徹底爆發,他向徐珍妮提出了離婚。

    徐珍妮怒火中燒,隨手抄起一把挫刀毆打丈夫。

    蘇林盛連連躲閃,被地下室的雜物絆倒在了木工鋸牀上。

    最後,大約是憤怒燒燬了理智,徐珍妮撲上去,將蘇林盛的腦袋按在電鋸上,又啓動了電鋸的開關

    蘇林盛的腦袋,就這樣被活生生鋸開了。

    那一幕,躲在旁邊的蘇鬱檀看得清清楚楚。

    從那時起,滿目飛濺的淋漓鮮血和腦漿,再也不曾從她的記憶裏淡去。

    案發後,徐珍妮爲了隱匿罪行,僞造了蘇林盛拋棄妻子、帶女兒出走的假象,處置了丈夫的屍體,將蘇鬱檀囚在了地下室裏。

    那時候,蘇鬱檀頗有些寧折不彎的倔性,又深恨徐珍妮殺死了疼愛她的爸爸,發誓要告發徐珍妮,爲爸爸報仇,就被徐珍妮辣手摺磨

    向周鋒講述這些往事時,蘇鬱檀把徐珍妮發脾氣、虐待她的一些細節講得很清楚,卻隱瞞了所有的關鍵信息,讓人猜不到她就是當年“徐珍妮案”的受害者。

    這是她的隱私,她一點兒也不想被這麼多人知道。

    她只說:“後來有一天,我爸爸向我生母提出了離婚,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本來想跟爸爸走的,可我生母拼命攔着,不讓我走。我爸爸讓我忍耐一下,等法官來判決。

    “我就在家裏等啊等,可我爸爸再也沒有回來過,因爲他出事了,死掉了

    “我生母把我關在家裏,天天發脾氣打我,也不讓人見我,沒有人知道我經受了什麼”

    她的故事,娓娓道來,大量的細節消耗了不少時間。

    等她講得口乾舌燥,有些無話可說時,周鋒對她笑了一笑。

    “故事講得不錯。”他說,“所以我給你一個獎勵:你來決定,第一個被處死的人質是誰。”

    蘇鬱檀第一次感到了輕微的緊張:“快到十點二十了”

    “還有五分鐘。”周鋒說,“快說吧如果你在一分鐘之內決定不了,我就拿你的助手開刀了。”

    蘇鬱檀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陳若水,看到她滿臉驚懼。

    蘇鬱檀嘆息一聲,轉頭面對周鋒,無比冷靜地說:“我選我自己。你拿我開刀吧”

    自己無牽無掛,對這個世界也沒有太多留戀;而水妹有愛她的父母親人,有太多的理想和牽掛。這時候如何選擇,是不需要考慮和猶豫的。<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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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鋒驚訝地打量她:“你還真是不怕死”

    蘇鬱檀淡淡一笑:“我怕不怕,重要嗎”她不能直接說“不怕”,免得周鋒覺得跟她特別有共同語言,捨不得殺她,將她留在最後。

    被她反問,周鋒輕蔑地一笑,口氣異常堅定:“不重要不過”

    他語氣一轉,有些輕佻地說:“我竟然覺得跟你十分投緣,有些捨不得殺你了。這怎麼辦”

    蘇鬱檀神情不變,語氣略微諷刺:“我是壞你好事、破滅你希望的那個人,只有第一個殺或者最後一個殺才最有意義。

    “如果你把我留到後面,你就那麼有把握能殺掉所有人質如果到最後,警方救出了一些人質,而我死裏逃生,你在監獄裏或者地獄裏不會後悔一百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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