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鬱檀心想:唐恩所說的這個“專案調查員”的安排, 還真是煞費苦心。

    這樣安排之後,哪怕她的病假從年頭請到年尾,也基本不會影響到組裏的正常工作秩序了。

    如果她上班,唐恩就丟給她一兩個專案任務, 讓她去查。

    如果她“需要休養”不能工作, 同事們也不需要替她頂班,有專案任務時再像以前那樣輪流上就行了。

    這簡直就是對她優待了又優待, 這個“專案調查員”的特別職位,約等於一個政府救助性崗位了。

    也就是說:領導們已經把她作爲需要救濟的潛創症患者特殊對待,而不是把她當作普通職員在任用了。

    怪不得上個月組裏進了新人。

    大約在那之前,這個辦法就已經形成了吧

    蘇鬱檀有些自嘲地想:這就是做政府僱員的好處啊

    政府僱員的薪水是財政支付。

    領導們不用自己掏腰包, 自然樂得做好人。反正花不着他們自己的錢, 白養人就白養人, 只當是政府救濟。

    哪怕這件事被公衆知道了, 他們也不會受到譴責。

    因爲對四級以上潛創症患者提供政府救助性崗位,本就是一項社會福利。

    如果在私營企業, 哪個老闆願意白養着一個人

    早開除她了。不對, 是根本就不會錄用她。

    這個安排, 顧全了蘇鬱檀的面子和裏子,也兼顧了案主的需求、其他同事的需求。

    雖然這有點傷她自尊,她卻沒有辦法反對。

    她這一次雖然不是真病,但誰知道她哪天是不是真得去長時間住院

    到時候, 再讓同事們每週加班頂她的工作嗎再讓她跟蹤隨訪的孩子重新適應新社工嗎

    她自己腰板硬不起來, 就不能拒絕這樣“好意”的安排。

    她只能妥協。因爲盲目反抗, 強自逞能,只會顯得她更不專業,更不理智,更像是一個需要救助的精神病患者。

    蘇鬱檀心中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

    人生活在社會中,總要與周圍的人和事不斷碰撞,尋求協調。

    她努力地想活得像個普通人。但似乎,有點難。

    “謝謝組長,我能理解,也能接受。”她壓抑着心裏翻騰的情緒,保持着微笑,表達了感激。

    唐恩鬆了一口氣,笑眯眯地說:“那就好那就好小蘇啊,你不要覺得有壓力,也不要東想西想,快快樂樂最重要,對吧”

    蘇鬱檀笑而不語。

    唐恩繼續說:“以後,有任務你就查,沒任務你就去逛逛街,喝喝茶,看看風景,放鬆一下心情。這應該對你的病情有好處。”

    蘇鬱檀只好繼續表示感謝。

    唐恩讓蘇鬱檀先去技術科檢測設備,回頭他再把她的工作安排發給她。

    蘇鬱檀將杯子放回自己的儲物櫃,往技術科走去。

    她有好幾個月沒檢測了。“貝斯特之眼”已經自動鎖死,不去一趟技術科根本沒法重新投入工作。

    一對一服務是技術科的規矩,便於明確每個技術員的責任。

    因此,接待她的人,仍然是那個叫沙俊的羞澀型小帥哥。

    這一次,沙俊卻沒有像上次那樣從頭到尾低着頭。

    到前臺來見她時,沙俊十分迅速地擡起頭瞄了她一眼,然後又慌慌忙忙地低下了頭。

    蘇鬱檀怕嚇着他,仍然像上次一樣,保持着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跟他說任何公事以外的話。

    她覺得這位小帥哥在人際交往上真的有非常大的障礙,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看過心理醫生了

    但她既不是小帥哥的領導,也不是小帥哥的朋友,交淺言深不太好。

    拿回設備後,她回到了自己的飛碟裏。

    閒着無事,她就進入工作羣,翻了翻最近的聊天記錄。

    那位叫辛迪的新人是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長得挺可愛,嘴也甜,一聲聲“哥哥”“姐姐”的把各位前輩叫得挺滿意。

    有時候她遇到什麼問題在羣裏求助,挺多人願意給她出主意。

    蘇鬱檀嘆息一聲:辛迪這樣的同事,纔是大家都歡迎的吧

    陽光、懂事、有禮貌,不會動不動就請假給大家添麻煩

    她心裏突然升起一陣迷茫。

    自己存在的價值,究竟在哪裏

    智能耳機裏,響起一聲“貝斯特之眼”的提示音。

    唐恩把她的新任務發過來了。

    一個名叫江貝兒的6歲小女孩,逾期沒有接受例行體檢。

    她的任務是:查清楚江貝兒沒有體檢的原因是什麼、其監護人是否失職

    地球聯盟規定:未成年人必須每半年接受一次體檢,其中包括基礎的精神診斷。

    這是發現一些隱蔽式兒童傷害案的重要途徑若兒童受到了超過一定程度的傷害,肯定會在精神診斷中有所反應的。從結果追溯原因,就有機會發現這些傷害,對受害兒童進行救援。

    貝兒逾期未體檢,未保處已經按程序通過電話、郵件提醒她的監護人,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接下來,就應該社工介入,進行人工調查了。

    蘇鬱檀通過“貝斯特之眼”,翻看江貝兒的資料。

    江貝兒父母離異,這沒什麼。

    關鍵是:她父母離婚時,鬧得太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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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父親姚志傑在法庭上指控老婆出軌,還提供了老婆跟姦夫滾牀單的視頻證據。

    她母親江渺渺卻直叫冤枉,聲稱是姚志傑出軌在先,爲了多分財產故意陷害她的;她會跟別人滾牀單,是被催眠了。

    最後,姚志傑手上的證據過硬,贏了離婚官司,帶着大半家產離婚。

    江渺渺對丈夫的指控缺少證據,被判定爲過錯方,在分財產時喫虧不少。

    好在江渺渺有父母資格證而姚志傑沒有,在爭奪孩子撫養權時,她贏了前夫。

    法庭考慮到孩子今後的生活質量問題,沒有讓江渺渺在錢財上太喫虧,家裏的部分存款、兩處房產、她結婚之前就在經營的一間音樂酒吧,都被判給了她們母女。

    蘇鬱檀給江渺渺打電話,電話沒人接,連人工智能的回覆都沒有。

    這種情況只說明一件事:要麼江渺渺關閉了智能設備,要麼她已經更換了聯繫方式。

    她就通過貝斯特查了查江渺渺的行蹤,直接去江渺渺經營的那間酒吧找她。

    江渺渺的酒吧叫“安娜音樂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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