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日, 天氣越來越冷,巽奴仍然是穿着單衣, 即便他說不冷,唐梨還是看得難受,特地去城中最大的成衣鋪子爲他買冬衣。

    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會自己裁衣, 往往是買了布匹回去自己做, 但唐梨不會,和鄰家的大嬸學了, 只學會做襪子和腰帶這種簡單的物事,成衣仍然需要買。

    “男子成衣啊,你看這件如何,厚實,能保暖。”鋪裏的夥計拿出一件藏青色的袍子,唐梨伸手摸了摸厚度。

    她剛想說話, 門外走進來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子揚聲道:“店家, 把你們店裏最貴的斗篷都拿出來給我師妹挑選。”

    唐梨扭頭看去, 見那三人腰佩長劍, 腳蹬長靴,一副瀟灑的江湖人裝扮,還是有門派的那種。店家不敢怠慢,連忙讓夥計抱出了好幾件斗篷, 連招呼唐梨的那個夥計也跑上前去了, 唐梨不以爲意, 拿着那件冬衣比劃,考慮着巽奴能不能穿。

    “就這些土裏土氣的,還比不上之前在陽城看到的那些,要是穿這種斗篷去西城拜會公西城主,被公西菱那個刁蠻女看見了,還不要笑話死我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唐梨聽到那女子不滿的哼聲,動作頓了頓。雖然原著她大多不記得內容了,但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時間,她也知道四方大城是盤踞各方的大勢力,原著男主就是北城城主夏侯玄御,也是四方城城主中最年輕的一位。結合現實聽到的各種消息,再回想原著,唐梨弄清楚了之前把她扔進鬼哭林的那位少女身份,就是男主的表妹公西菱,也就是西城城主之女。

    她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再聽到和原著相關的人物,一時間有些失神。

    那邊師兄妹三人已經交談起來,先前說話那男子在安慰自己的師妹,“那公西菱跋扈任性,師妹何必同她一般計較,今次我們奉師父之命去西城送上賀禮,也不需過多和公西菱打交道。”

    把手中紅色的斗篷扔到櫃檯上,女子滿臉嫌棄,“我知道,可我就是看她不順眼,仗着是夏侯城主的表妹,不僅在西城作威作福,還去北城囂張,論容貌論武功,連我都比不過,還想壓過師姐,不說我,就連那邊那個村姑長得都比她好看。”

    唐梨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位大小姐口中的村姑指的是自己。她不欲惹麻煩,見那師兄妹三人看向自己,便笑着微微點了點頭示意,然後繼續看自己的衣服。

    師兄妹三人中至始至終沒說話的那人見到唐梨容貌,微微皺了皺眉。這女子的容貌,怎麼有幾分眼熟他似乎在何處見過。

    “大師兄,大師兄”

    男子回神看向師弟師妹,師弟笑道:“大師兄怎麼還看入神了,那女子真如此美貌,竟讓我們大師兄一見鍾情了不成”

    大師兄冷着臉,“莫開玩笑,選好了便走吧,我們還需趕路。”

    三人出了鋪子,剛走出門口,就見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男子,身姿挺拔,容顏俊秀,雖穿着布衣布鞋,卻不似普通人,觀其氣質更像是刀者或劍客,周身一股銳利之氣。

    三人不自覺避開,目送着他走進了店內,徑直走向剛纔那名貌美女子。女子拿起衣衫在他身上比劃,兩人站在一處,眉目間都是脈脈溫情。

    師妹探頭看了眼,“倒是一對璧人。”

    大師兄則是一直鎖着眉,不僅那個女子,這個後來的男子,他也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如何都想不起來身份。

    直至三人騎馬出了城,大師兄才猛然勒住馬繮,往身後看去。師弟師妹見他神情不對,忙問道:“大師兄,怎麼了”

    那大師兄神情愕然,眼神閃爍,“方纔我們在布莊見到的那男子,我想起他是何人了。”

    “不過一個路人,大師兄爲何如此在意”

    “不,如果我沒看錯,他是巽,煉域第一殺手巽。”大師兄語氣篤定。幾年前,他曾見過巽一面,那時巽纔是少年,比如今這個模樣還要單薄幾分,但身上殺氣更重,整個人幾乎與他手中的刀融爲一體,只是看過來一個眼神,都讓他覺得後背生寒,彷彿能聞到陣陣血腥氣。也許是印象太過深刻,直至今日,他竟還能記得起巽的容貌。

    另外兩人聽得此言,更是驚愕,“不可能吧,怎麼會,據聞巽行蹤莫測,更是個鐵石心腸的恐怖殺手,怎麼會隱居在這種小地方,還、還與一個女子如此親密,大師兄,你定是看錯了。”

    大師兄沉吟片刻,沒再多說,“或許是我看錯算了,走吧,我們需儘快趕路。”

    這不過一個插曲,唐梨沒有在意,她爲巽奴選了冬衣和冬靴,如果不是巽奴拒絕,她還想給他買一件皮袍。

     

    “習武之人內力在身,不似一般人畏寒,我不需要這些,你才需要。”巽奴如此說,最後買的那件皮袍是唐梨的。

    小夫妻兩個相攜歸家,途中路過糕點鋪子,唐梨買了些糖,準備回去給巽奴做點新鮮的喫食,路過酒肆,又打了些酒。冬日寒冷,溫些酒喝能暖身。巽奴的傷好之後,唐梨偶爾就會在市集沽酒回去,她自己也會喝一些,事實上她的酒量比巽奴還好。

    過了兩日,巽奴早起打開店門時,在屋側臨河的那棵柳樹上,看到了一條迎風招展的布條,黑白相間的布條上畫着不規則的圖案。他眼神略沉,看了一會兒才繼續手中的動作。到了下午,他提前關上店門,拉着唐梨坐在房內。

    多日陰雨,屋內放了炭盆,架着竹編的熏籠用來烘乾衣物,這邊的人家都習慣於這個,唐梨前幾日纔在木匠那裏做了一個,搬進房裏後,夜間還能用這東西來溫水。巽奴將她按着坐在炭盆旁邊,“今夜會來不速之客,你不必害怕,就在這裏坐着。”

    唐梨應了聲好,沒有多問,只是出去端了下午新做的糖糕,提了茶水,還端了一盤瓜子。

    “你要喫瓜子嗎,我給你剝。”

    巽奴拿着刀坐在一旁看着門口,聽到這話,扭頭看向她,見她神情如常,當真開始剝瓜子。

    唐梨瓜子都剝了三碟,外面終於傳來動靜,巽奴站起來,走到門口推開屋門往外看去。唐梨在他身後瞄了一眼,發現小小的院子裏站了不少人,大概因爲院子太小,不夠排場,屋頂上都站了人。不僅站着人,還有一架四人擡的轎子。

    “巽,如果不是前日有消息傳來,我都不知道你還活着。既然還活着,爲何不回煉域”轎子裏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

    巽奴立在門口,語氣平靜:“你命我密殺杜蘭胥,給我的消息卻有誤,等着我的更是陷阱和震離二人的追殺,你既要殺我,我何必回去。”

    他嗓音沙啞,剛出聲時,衆多黑衣人都是下意識一凜,氣氛隱隱有些緊張。

    轎中人嘆息:“你師父是我兄長,你從小在我們身邊長大,如今更爲我煉域第一殺手,我爲何殺你。”

    巽奴不爲所動,銳利目光彷彿要穿透轎簾,反問道:“所以,你爲何殺我”

    轎中人突然笑了兩聲,“罷了,巽,如今你是如何,要退隱不成美人鄉英雄冢,你可想好了,不要做出糊塗之事,只要你回去,我會處置震離二人,給你一個交待。”

    巽奴毫無動搖,“不必,我如今有想護之人,不會再回去,你也儘可放心。”如果沒有唐梨,或許他會回去,親手殺掉那二人。

    轎中人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許久道:“想不到,你竟有爲情所困這一日巽,他日你定會後悔。”

    話音剛落,破空之聲響起,一物從轎中透簾而出,直射巽奴面門。巽奴眼也不眨,擡手接住,是一塊錄了他名字的玉牌。巽奴一手握緊玉牌,氣勁震出,玉牌瞬間碎成齏粉,飄散而下。

    轎中人看見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果然不愧是那個人煉出來的巽奴,那般嚴重的傷,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初。

    “煉域已將你除名,今後你好自爲之。”一聲令下,屋頂上站着的黑色人影開始陸續退後,片刻後全數消失無蹤。

    想象中的受傷猛獸並無虛弱之態,相反,因爲護巢,比起從前更顯強勢冷硬,一場風雨欲來的暗夜之會就此消弭於無形。

    巽奴又站了片刻,感受到暗處窺探全部離去,方纔轉身回到房間裏,對上唐梨的眼神,他神情微緩道:“我今後不再是殺手,你不用再擔心。”

    唐梨並不清楚方纔的暗流洶涌,只覺得江湖人辭職場面真大,配得上小男神.的名號了。她眨眨眼,拉住巽奴的手安慰他:“沒關係,就算你辭職了,我們還有店呢,已經開始盈利了,我能賺錢養你和孩子。”

    巽奴:“”不,好像有什麼不對。

    “孩子”

    唐梨摸着他的手:“暫時還沒有。”

    唐梨以爲這夜過後,就不會再同那些黑衣殺手有什麼關係,誰知第二日,就有一個殺手兄弟上門。他很年輕,看着像是個少年。唐梨開始並沒有認出來,只當他是普通客人,詢問要什麼菜,結果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陣,笑嘻嘻地喊了聲小嫂子。

    雖然這少年一張笑臉,但唐梨看得出來,他似乎並不喜歡自己,喊小嫂子的語氣也十分輕佻。

    是個中二少年,唐梨在心裏給他貼了個標籤,淡定笑問:“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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