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御崑崙 >第八章:裝病逃課
    青蛇蠱入體之後,任青大病了一場。

    京城第一的醫號百草堂,裏面的坐鎮大夫數次出入青樓診治,最後之得出一個風寒入體,需要靜養的結論。

    不過這也託了青蛇蠱的福,往日風雨無阻學習的課程也就此告一段落,可是任青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窗外冬意已經逐漸消退了,被寒風吹下的葉子也重新在枝椏上抽枝發芽,於萬物蕭索的枯敗中點綴一縷勃勃生機。

    任青病怏怏的坐在牀上看着窗外一點綠色,眼神愣愣猶如失了魂魄,身上包裹着的是一層厚厚的被褥。

    儘管冬天過去了,可是寒意卻止不住的從身上往外冒。

    惜福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湯藥來到任青近前,低低喚了聲:“阿青。”

    任青無神的眸子這才恢復了幾分神采,他蒼白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只是看起來有些勉強:“早就好了,只是有點後遺症,養幾天就好。”

    青蛇蠱初入身體,正需要大量精血進補成長,任青有時甚至能感覺到這詭異的蛇蠱在體內無時無刻的吞食自己的力氣。

    深雪楠這些日子來過幾次,也許是對蛇蠱很放心,自施蠱之後似乎是真正的將任青看作了自己人,不僅言語多有寬慰,生活上也是噓寒問暖的體貼不已,可他們態度越是友好,任青反而越是不安,這說明蛇蠱的威力大的幾乎不可抗拒。

    惜福聞言愣了愣,然後抿着脣悶悶將手中湯藥放到了一邊,她看着坐在牀上抱着厚被子仍凍的發抖的任青,眼眶慢慢發紅,似有淚要落下來,又被強行的忍住,怕被任青看出來,於是轉身背對着任青,不發一言。

    說實話,惜福很懷念南關一路走過來的艱苦日子,那段時間她們雖然朝不保系,時時都在爲三餐憂慮,可惜福卻不在乎,她從小都喫慣了苦,不在乎。

    與能不能喫一頓飽飯相比,她更在乎自己在任青的生命中會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是一個能爲她遮風擋雨的,並不結實卻堅定的臂膀

    還是沉默無聲都跟在她背後,當可有可無混喫等死的米蟲

    惜福仰頭,想要將哀怨自己沒用的淚水倒流回去,卻忽然覺得頭頂一重,周圍一層層的冬裝被子瞬間將她小小的身子吞沒。

    好暖和.....

    惜福身姿僅是短暫僵直了片刻,然後就立刻軟軟的倒在了背後那個並不寬厚,卻叫人異常踏實的懷中。

    “阿青....”惜福綿軟的聲音輕飄飄的散在房間的黑暗裏,帶着隱約的哭泣:“對不起.....對不起....”

    這簡單的三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敲垮了任青一直以來強撐着的內心。他抱着惜福的手臂緊了緊,因爲天地之大,孑然一身的任青能夠擁抱和依靠的也只有惜福。

    “記不記得那個面容如惡鬼的大俠,秦之火”

    任青蒼白虛弱的小臉上緩緩浮現出幾絲笑意,他的手指冰涼,生怕凍到惜福,所以手腳輕柔至極的將她臉上的淚珠擦去,後者回頭側仰着小臉,淚眼婆娑的雙眼中透着不解,似乎不懂爲什麼任青忽然要提起那個恐怖的人。

    “他死了。”

    任青話音剛落便聽到惜福一聲驚呼,當年五十驍騎出城抓捕任青,在鄉下村子裏遇見了秦之火,被他一人一劍全滅,那等修羅地獄一樣的場景至今都是惜福的噩夢,忍不住問:“他這麼厲害的劍客,又有誰能殺的了他”

    “其實單憑功力劍法的深淺,秦之火甚至論不上江湖前十。他最厲害的地方是藏匿刺殺。可是在南關最後一戰,他卻拔劍指向千軍萬馬,赴死一樣完成了一場不是刺殺的刺殺。你知道這是爲什麼”

    任青每當說道江湖上這些波瀾壯闊的故事時,他的雙眼都有一種奪目的光芒在其中閃爍,那是因爲在她的人生中,只有武道,只有劍術這等高人一等的力量,能掙脫現實的束縛。

    如果任青是修爲圓滿的道教大真人,佛門金身羅漢,一人能擋千軍萬馬,那他即刻就帶惜福一路衝殺出京城,不用再去學什麼舞蹈,柔術,更不用看誰的臉色強顏歡笑的做事,天高海闊都隨他們逍遙自在。

    惜福轉身用力的回抱任青,因爲每當任青談論起這些的時候她都會感覺到很陌生。

    江湖距離惜福而言太過遙遠,從開始到現在,惜福一直都是個鄉下丫頭而已,她也向往和羨慕話本故事中的江湖,可每當身邊熟悉的任青目帶神采,眉飛色舞的說起這些時,惜福都會在心中感到害怕。

    她怕那個讓人羨慕和嚮往的江湖太遠,會帶走任青離開自己的生活。

    見惜福沒有答話,只是緊緊抱着自己,任青沒有再接着追問,只是放輕了聲音,自解自答得說:

    “那是因爲江湖人的心中都會有一件東西,值得江湖人用盡全身所有去守護,哪怕就此長眠,消失於人間也在所不惜。”

    “什麼東西”惜福怯怯的問。

    任青暗笑着裝出嚴肅的樣子搖了搖頭:

    “別人的東西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中那個拼盡所有都要守護的東西,是你,惜福。”

    臉蛋頓時一片通紅,惜福像是被一句話擊穿了靈魂,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任青見狀勾脣一笑,上揚的眉峯嘴角,剎那間將她這張清麗如不食煙火仙子的容顏點亮的鮮活起來,連同這房間都彷彿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惜福就在這樣的景色中漸漸變的神色迷離起來,不知今夕何夕,向來怯懦膽小的她,在這一刻面對任青那張越湊越近的嬌豔紅脣,甘之如飴。

    脣舌相處,任青的脣瓣小舌清涼的如一泓山間泉水,清涼又純淨,彷彿還帶有絲絲隱約的甘甜。

    蛇蠱在體內多日來大肆侵吞任青體內的精血來壯大自己,使他身體一直處於陰冷虛弱卻又不至病變的微妙狀態。可就是這樣微妙的狀態,使得這次親吻更多了一份異於平常的感官趣味。

    兩人深擁在一起,任青這幾天一直精神不濟,吻着吻着竟然不知覺的昏睡過去,等到他重新醒過來的時候,下人已經端着飯食過來了。

    一覺醒來,任青居然發現連日來一直糾纏不去的陰冷已經全然不見了,而且神完氣足,遠比中蠱之前的狀態更好

    他不知道的是,這是蛇蠱在侵血之後開始反哺宿主的階段。

    下人過來將飯食擺好後就恭立在房中,等着任青用完了飯食再收拾退下。

    因爲連日來任青全身陰寒,每日起牀就根本不想沾水洗漱,如今他身子打好正要讓那下人去打些熱水過來洗漱,可還剛到嘴邊,對上那下人明亮的雙眼,又被他嚥了下去,一直賴在牀上不肯起身。

    因爲任青不想上青衣樓安排的那些課程,雖然身體大好了,但是藉着這次生病能多休息幾天也是好的。

    他不想讓下人看出來,於是裝着一副仍在病中的虛弱樣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喫着早飯,一邊和那下人說話。

    “大師姐多日不曾來了,不知在忙些什麼”

    “大師姐忙什麼哪裏是我們下人能知道的,姑娘說笑了。”

    下人說的謙遜,可任青卻不以爲然,青衣樓有內外之分,外門是風月場,內門藏龍臥虎,這個下人就是內門的一員,乾的情報碟子一類工作。

    “有些日子沒見了,有點心事想聊聊啊。”

    任青話說一半,就住口,拋下了魚餌只能下人上鉤。

    他知道這下人名義上是來伺候起居的,其實是過來監視的,一個好的碟子不僅要把動向起居明細如實查清回報,關於目標人物的喜好心情把握也很重要,對目標人物的情報工作越是細緻入微,那就說明這個碟子水平越高。

    下人輕手輕腳的收拾碗筷,笑着一副漫不經心的道:

    “大師姐事務繁忙,雖然不能時常來看姑娘,可平日裏總是詢問小人,姑娘的病情如何。任姑娘若是有什麼事,不妨告訴小人,若是大師姐問了,小人也能幫着轉告一聲。”

    任青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將被子拉高,怕這個急於立功的碟子看出什麼,悶着聲音道:

    “我這身子養了這麼久也不見好,這幾夜噩夢不斷,我聽說城外有座觀音禪院很是靈驗,想去拜一拜。”

    “小人知道了,大師姐日後若是問起,小人一定稟告清楚。”

    “多謝了。”

    任青一直把自己捂到下人完全退出去後,纔將被子掀開到一旁,呼呼喘氣。

    早就知道真相的惜福乖巧的上前給任青煽風:

    “他們能答應出門嗎”

    “七八成吧。”

    任青眯眼笑道,成竹在胸,蛇蠱入體後任青就在離不開青衣樓,深雪楠也不怕他出什麼陰謀詭計,這點小事答應該是不難的。

    “那我可要好好準備準備”

    惜福歡呼一聲,眉眼彎彎的小臉與任青對撞在一起,此時此刻,在這本該愁雲慘淡的青衣樓裏,任青與惜福第一次小心又喜悅的把握住了一點點幸福的感覺。

    還不錯,算是個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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