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高下之分,只是前者更像是俯視天地人間的冷漠神邸,而後者更像是紅塵中的俠客霸王。
雙手並指如劍,神念之中的氣機神意頓時如受諭令,紛紛響應。
任青雙眼之中殺意昂然,可是口中的一個殺字還未出口,只覺頭頂一暗,彷彿有一片陰雲蓋住了清輝月光,她猛然擡頭望去。
只見到千機和尚眉須飛揚,原本乾瘦單薄的身子,在功力全開之後的剎那間,好似吹氣一樣的膨脹了起來。
他縱身飛到了任青頭頂,整個人就像是禪院中供奉的丈高羅漢化身,手臂脖頸處筋肉糾結,血管青筋條條綻開,形態威猛至極
從任青身後縱身飛起的千機和尚臨空撲下之時,龐大的肉身已經遮掩住了任青全部的視線,以及八柄飛劍的去勢。
這老和尚要幹什麼
任青凝眉不解,她天人劍仙境功力全開之下該是何等的氣象
非陸地天人境的同境之人根本不可能阻擋,這和尚修爲雖然高深,邁入一品多年,就是距離那高高在上的天人境也是一線之隔,可他到底不是天人,如何能擋得住自己的八劍齊飛
他想給方幽明爭取施法的時間
這位來自禪心寺的羅漢堂首座,修至人間一品已經有多年,身後懸浮的羅漢法相更是以剛猛無鑄聞名於世,深得佛門精髓,更暗含天地厚重之意境,被江湖人譽爲未來十年中,最有望成就天人境的佛門高僧。
如果說道門最強的禦敵手段是以天意駕馭雷法,那麼佛門最強的便是御大地之厚重,氣也無窮,力也無窮
千機和尚背後的羅漢法相忽然綻出八條筋肉糾結的手臂,這道八臂羅漢法相張嘴狂吼,發出浩大佛音隱隱與天上的雷聲相合。
八條手臂齊動,竟是分毫不差的拿捏住了任青施以全部功力的八柄飛劍
憑你也敢攔我的飛劍
扣在八臂羅漢手中的飛劍錚錚顫鳴,千機和尚扣劍的瞬間就已經面無血色,原本已經豐盈起來,極爲壯碩的身軀,在握劍的一剎那間萎靡了許多。
任青目光冰冷,此時別說是一禪心寺的首座羅漢,就算是佛祖親來也攔不住自己將要御出的飛劍。
飛劍與法相的交鋒僅僅是一瞬之間,就已經處於一種隨時都會崩散的邊緣。
這位千機和尚爲了能讓自己御劍的氣機能有一瞬間的停滯,連命都不要了
就在千機和尚的八臂法相明滅不定,幾乎就要消散之時,他縱身飛越而起的肉身也終於落到了地上。
這一落,就是落地生根
氣無窮,力也無窮
在劍氣逼迫下將將要散的法相,居然又在千機和尚落地的一瞬間又神奇的重新凝實起來。
這位羅漢堂首座閉上了雙眼,寶相莊嚴的跌坐盤膝在地上,嘴脣微微開合,低聲誦唸佛經加持八臂羅漢法相。
眼看方幽明召請雷法的威勢越來越盛,任青低吼一聲,在客棧中屠殺官兵之時的那種瘋狂猙獰再度浮現:
“你找死,老東西”
八柄鉗握在羅漢手中的飛劍,如同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紛紛顫抖着在手掌方寸之間發出可怕的尖嘯龍吟。
劍鋒與法相互抵發力,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噪音,也不知這凡胎鐵劍與千機苦修出來的羅漢法相之間,誰會先支撐不住,先一步崩碎。
終於,八臂羅漢最下方的那條手臂和飛劍,在這等無可匹敵的氣機交鋒下紛紛化作粉末,失去了一條手臂的羅漢法相頓時像是失去了身體的平衡,這個如山厚重,威風凜凜的八臂羅漢身子一晃,在任青一聲怒吼下,以犧牲一柄飛劍的代價,碎成了一捧金粉,隨風散去。
雖然只剩下七柄的飛劍,可其中的神意氣機,在攪散了羅漢金身之後似乎更加強盛,幾乎已經不能直視
法相金身被氣機攪成一捧金粉的千機和尚,張口狂噴鮮血,全身筋肉鼓起的肉身也在剎那間好像被吸走了全身的精華似的,迅速乾枯。
最後,千機變作了一個乾瘦老朽的佛門老僧,氣息衰弱,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逝去。
任青這一劍不止是斬了他苦修多年的法相金身,更是將他的佛門根基也一併斬去,一身修爲如今已經十不存九了
千機和尚乾癟的面容上,七竅都流出了暗紅的血水,悽慘的像是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鬼,哪裏還有方纔誦經時的法相莊嚴
“殺”
直到此時,任青纔將那一個殺字吐出來,七柄飛劍瞬息千里,直撲向仍在施法的方幽明而去。
千機和尚正正端坐在飛劍的必經之路上,這個根基道行都被任青一劍斬去的老和尚,再被劍光吞沒之前竭盡全力,狀若瘋狂的大吼着,染着血色的面容宛如厲鬼:
“徐懷素”
徐懷素這三個字,在蜀中江湖裏代表的是一種劍道修行的極致。
與那些三教中人修行的方式不同,徐懷素也是一位妄圖以力證道,成就劍仙境界的狠人。
曾有望入陸地神仙,一窺天人風采的千機和尚,被飛馳的七道劍光撕了個屍骨無存。劍光去勢不減,直逼方幽明,可任青身後卻徒然升起一道犀利的劍氣神意。
彷彿是迴應千機臨死前的那一聲狂吼,悍然殺來
原本無漏圓轉的劍意氣機,在千機和尚的拼死阻攔下,已經有了一絲停滯,憤然掙脫之後,任青心中兇念殺意已經不可抑制。
殺機凜然的她本想不管不顧身後的那一劍,可是後脖頸炸立的汗毛卻在分明的提醒着她,放任不管的話,這個名叫徐懷素的中年劍客,真的會一劍殺了自己。
就算她是陸地劍仙
任青左手劍指一引,兩柄並列不分先後的鐵劍頓時倒轉而回,呼嘯着迎向身後徐懷素悍然殺來的一劍,餘下五柄長劍去勢不減,仍舊直撲方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