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匆忙地趕回家中。

    瞥見一言不發的薛慶與薛衛, 又感受着肅穆的氣氛,他打破沉默, 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爸, 你這麼急急忙忙”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薛老爺子抄起一旁的金屬盒子,直接往薛海的頭上砸,“你個畜生。”

    薛海未曾想老爺子會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一個沒留神,金屬盒子就直接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猛烈的撞擊, 讓他的腦子裏產生了一抹暈炫感, 同時, 鑽心的疼痛從傷口處襲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一手粘稠,顯然是被砸出血了, 他懵了, “爸, 我究竟做了什麼錯事”

    薛老爺子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想隱瞞”他伸手指向地上的盒子, “這東西你眼熟嗎”

    想到自己差點稀裏糊塗的喪命, 他便氣不打一出來。

    薛海拿起金屬盒子, 翻來覆去的看, 最後篤定地開口道,“爸,我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就算你要怪罪我,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啊。”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薛慶,總覺得是對方在背後作祟。

    薛老爺子走到薛海身邊,面無表情地踹了他一腳,惡狠狠地開口道,“這是從你書房中的花盆裏找出來的。裏面有個稻草扎的小人,上面寫着我的生辰八字,還扎着銀針,你說這是什麼東西”

    薛海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只要老爺子認定是他的手筆,那他的下場絕對好不到哪裏去。

    霎時,薛海不顧有外人在場,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連忙替自己分辨,“爸,天地良心,絕對是有人在冤枉我。這些年,我的所作所爲你都看在眼裏,我哪裏是會做出這種惡毒事情的人啊希望你能夠查清楚,別讓真兇逍遙法外。”

    “就算我真要動手,也不會藏在自己的書房裏,那豈不是太容易被發現了”

    現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打消老爺子的懷疑。

    薛老爺子果然有些遲疑。

    雖然書房是私人領地,但如果真的有心想要陷害,也能夠成事。

    剛纔暴怒之下,並沒有深入的思考,他盯着薛海看了好一會,冷冰冰地開口道,“就算不是你,那也和你脫不了關係。”

    薛海打心眼兒裏想洗脫嫌疑,電光火石間,他突然間看向薛慶,“爸,是他,一定是他。你不記得了嗎他收買大師,來對我的女兒下手,試圖對我造成打擊。東窗事發後,他打心眼兒裏不滿於你的決定,所以纔想要一石二鳥,既可以除去你,又可以陷害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說到最後,薛海甚至被自己的猜測打動了,他覺得事實就是這樣,當即憤懣地對着薛慶道,“你害了我的女兒還不夠,現在還試圖來陷害我爸對你這麼好,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薛老爺子的視線緩緩地移到薛慶身上。

    瞧着他冷然的模樣,一瞬間神情有些恍惚。

    薛老爺子心緒複雜,他眼瞼低垂,遮掩住眼裏的情緒,最後,才語氣平緩地開口道,“你有什麼解釋”

    薛海一顆心涼颼颼的。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終於壓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開口質問道,“爸,到現在你還要偏袒他嗎他差點害死你的孫女,結果你就輕飄飄地小懲大誡,只讓他離開公司,我不服。我也是你的兒子啊”

    “我有什麼解釋”

    薛慶重複了這句問話,“從頭到尾,和我沒關係的事情,就因爲大哥幾句話,你就懷疑上了我。爸,你告訴我,我能有什麼解釋。”

    從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最受寵的孩子。

    可沒想到,上回大哥女兒生病,模棱兩可的證據指明是他做的,他本以爲,老爺子會給自己一個辯解的機會,卻沒想到,他二話不說,直接發作了自己。

    以雷霆手段把他趕出了公司。

    這一次更是如此。

    一瞬間,他覺得這些年的寵愛,都是一場空。

    就算他再不想承認,也必須得承認,他在老爺子心裏,恐怕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薛老爺子嘴脣囁嚅,有心想說些什麼,但依舊什麼也沒說出來。

    到最後,他板着臉,就這麼幹站着。

    客廳內的溫度一下子降至冰點。

    這時候,薛衛連忙出來打圓場,他站在客觀的角度上替兩個哥哥說話,“爸,這件事情沒頭沒尾的,就算在大哥的書房裏找到了髒東西,也不一定是大哥做的。二哥就更無辜了,我建議好好的調查,再下決定,以免傷了和氣。爸,你覺得呢”

    連薛衛都知道自己是無辜的,薛慶對於老爺子已經

    不抱希望,他嗤笑一聲,“看來我今天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屎盆子又要往我身上扣了。”

    舒昕聞言,眼裏忍不住浮出了一抹同情之色。

    她能夠看得出來,薛慶是薛家唯一一個光明磊落的存在,明明是嗤笑,但仔細瞧,卻能夠發現是自嘲。

    薛慶不疾不徐地走到薛海的身邊,“大哥,世界上沒有天衣無縫的局,你故意讓自己的女兒昏迷不醒,故意引導大家知道真相,又故意把髒水潑到我身上,你當真以爲所有人都是蠢貨嗎被你耍的團團轉”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但傳到薛海的耳裏,不亞於石破天驚。

    薛海匪夷所思地看了薛慶一眼,“囡囡從出生起,我就對她多番寵愛,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爲了對付你,而傷害我的女兒”

    薛慶冷笑,這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他乾脆不吐不快,“因爲爸這段時間頻繁的見律師,你私下打聽到他要立遺囑。你害怕我奪了你的位置,害怕將來薛家沒有你的立足之地,所以才兵行險招。”

    “你的女兒如今平安無事,我被爸趕出公司,而你一家獨大。得了最大好處的人,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要是我,我也覺得這筆買賣划算的很。”

    薛海慌了,他對着薛慶怒目而視,“你胡說八道。”

    薛慶見他惱羞成怒,又繼續道,“剛纔我就說了,但凡你做了,就一定會留下線索。這段時間我空閒的很真,對當初那份證據中模棱兩可的地方都做了深入的調查,倒是查出許多耐人尋味的真相。你要看看嗎”

    他本來打算尋個更好的機會說這些,可眼下,若是繼續隱瞞,保不齊自己還會被潑髒水。

    薛慶見薛海說不出話來,又譏諷地開口道,“這回,保不齊也是你動的手,畢竟除去了我,除去了爸爸,公司就是你的天下了。當然,東窗事發,又故伎重施的怪到我的頭上,你的主意打的可真好。”

    一旁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章邦城也聽呆了。

    他沒想到,前些天沸沸揚揚傳出來的、兄弟殘殺的鬧劇,真相竟然是薛海的自導自演而已。

    一時間,他連忙壓低聲音,對着舒昕道,“當真是看不出來啊恐怕這薛老爺子,以後再也沒什麼臉面對自己的二兒子了。”

    舒昕神情莫辨,她搖了搖頭,低聲八卦道,“薛慶既然敢當着大家的面,說出這番話來,說明他手中證據確鑿。可你看看,薛老爺子又是個什麼表情”

    章邦城只在意着薛海,此刻經過舒昕的提醒,他連忙看向薛老爺子。

    對方似乎有些喫驚。

    舒昕又問,“如果換做是你,陡然知道了真相,又該是什麼想法”

    章邦城仔細想了想,纔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應該會對薛慶愧疚吧。”

    畢竟是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冒冒然的冤枉了對方,真相大白後,不僅僅愧疚,還應該想着該如何補償。

    可薛老爺子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愧疚。

    章邦城的心裏冒出了一陣寒氣,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薛老爺子該不會早就知道薛慶是被冤枉的吧”

    說完了這句猜測,他就立刻否決了自己,“不應該啊,要是早知道了,又怎麼會懲罰薛慶呢不應該找出真相還薛慶一個公道嗎”

    舒昕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她繼續發問,“你覺得薛老爺子對他的小兒子又如何”

    上一個問題還沒理清楚,章邦城有些頭暈腦脹,但聽到了舒昕的問題,他下意識的開口道,“不好也不壞。薛慶與薛海都在總公司內,而薛衛卻是把持着分公司,平時和老爺子的關係也就那樣。他似乎是三兄弟內最低調的人。”

    他知道舒昕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薛衛,一時間,他瞪大了眼睛,“難道這一切和他也脫離不了關係”

    天哪,這也太亂了

    “至於是不是他的手筆,我不知道。”舒昕抿了抿脣,“他看着低調不起眼,可我覺得,他爲人比較急躁,不喜歡被束縛,心思又過於敏感,處處防着他人,在生活中喫不得一點虧。”

    她緩緩地分析着薛衛的性格,“因爲疑心過重,他的婚姻、生活、事業,容易產生爭執與分歧。所以,他心裏早就對同胞的哥哥們不滿了。”

    章邦城還想說話,他想問清楚舒昕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就在此時,薛老爺子不管不顧兒子們的爭執,湊到了舒昕的身旁,“舒大師,你看着有眉目了嗎如果不是的話,我再去把我的親信尋來。”

    舒昕的視線緩緩落在了薛衛的身上,“別的事情我不清楚,但用小鬼害你的人,一定是他。”

    薛老爺子順着舒昕的視線望過去,瞧見薛衛無辜的臉龐,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爲,一時間,他眼前發黑,險些要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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