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金蓮看見了,他是滿頭滿臉的汗,雖然是深秋,可中午還是熱得厲害。從這裏到公社走大路得三四個小時,走山路雖然不用繞,可走得最快也得要一個半小時。不得不承認,農顯安這個舉動很暖心。

    “你去洗洗吧”

    農顯安抹了一把溼了大半的短髮,乾脆地解下圍在頭上的布條,拿着當毛巾使了,他不在意地道:“不洗了,阿孃你好好地在家,我這就得趕回去了,還有一個小時,我得跑回去,不能遲到”

    農顯安說着話就起來了,也不等陸金蓮說什麼,直接出門下樓,她跟着走了幾步,看着他跑得飛快的樣子,心裏五味雜陳。

    她心裏是有怨的,因爲這些孩子都不信任她,他們相信她是一個壞人,丈夫她可以輕言不要,因爲農小荷和農秀珍的存在,他基本上沒有讓她好受過。

    可是這幾個兒子,在岑美玉出現之前,他們都對她很好,就像剛纔農顯安那樣,一家人除了那個農秀珍之外還算和睦,因此她纔沒有剛回來就想着以後不再搭理他們。

    在那後來的日子裏,他們覺得她辜負了他們對她的信任,她也覺得自己並沒有真正地傷害他們,卻得到這樣的下場,結果就是誰心裏都帶着不甘心,帶着委屈怨恨,卻一生都解不開。

    要是她在死的那一刻就回來,她肯定是十分偏激的,可是她的複雜感情已經冷卻了十幾年,還得知了所謂的真相,那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陸金蓮才愣了一會兒,忽然就聞到了焦糊味。她連忙跑回火塘上,揭開鍋蓋,攪和裏面的粥,一用力下面黃黑色的東西就上來了,她攪得更小心了些。

    回到這個年代有好有壞,最不好的就是生活條件太差了,和以後的完全不一樣,和異世界的更是不能比,她應當像別人重生一樣改變生活纔是,不過,她可沒那些女孩子們年輕氣盛,做什麼都風風火火的,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自己幹完一鍋四人份的粥後,陸金蓮終於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岑美玉的金手指,她似乎可以利用一下,這個突然的猜想讓她連鍋都來不及刷了。

    匆匆地把門栓插住,她就跑回來房間,把門窗都關好,嘴裏不知唸叨了一句什麼,她腦子突然一暈,身體一晃,甩甩頭再看,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而是站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陸金蓮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了,只前後看了幾眼,她確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這是一個異空間,用那個世界的話來說,這就是一個隨身空間,也是岑美玉的金手指。

    這裏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雖然亂,但都是堆成一堆一堆的,還能在裏面走動,幾乎是外界能搬進來的東西都搬進來了,連路邊的大貨車都有。她在異世界裏待了很久,對這些東西垂涎的不行,現在總算是能摸到實物了。

    空間很亮,像是白天一般,卻看不見影子,也不知道多高多遠,就像是一個密閉的巨大金屬箱,陸金蓮站在裏面完全看不到邊際,有很強烈的壓迫感。

    那本書裏說了,岑美玉以前就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兒,寄養在舅舅家,高中讀完就自己搬出去,半工半讀,倒是個很努力的女孩子,沒多少可詬病的地方。

    有一天她忽然開啓了媽媽遺留下來的小木牌裏的異空間,還沒等她高興兩天末世就來臨了,她也是個深受網絡小說影響的女孩,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於是一開始就大着膽子出去外面收集物資,那個空間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把周圍能收的東西全收了起來,一點都不留下。

    前幾天她確實還算幸運,都是有小驚無大險,可是後來她去郊外的集貨倉收東西的時候就遇到了一波喪屍,她沒變異,手無縛雞之力,活生生地就被咬死了。

    岑美玉也許不知道,陸金蓮可是知道的,就是因爲她的舉動太過囂張,想着是末世就沒人管,但是她還是被人察覺了,人家一直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在她遇見一大波喪屍的時候,注意到她的人沒有及時出手,本想逼出她亮出別的底牌,要是她真有危險再去救她,趁機接近她,不然這大半個城市的物資全被她收空了,別人都得活活餓死。哪裏想岑美玉實在是太弱,還沒等暗處的人跑過來救她,她就死在喪屍嘴裏了。

    看着這個巨大空間裏的物資,陸金蓮也覺得岑美玉的死是咎由自取,這麼多東西她幾輩子也用不完,放在這裏也是浪費,最重要的是她沒有給那個城市的人留下生機,也許會

    有更多的人因爲這個原因失去生命。

    岑的想法是不錯的,都到絕境了,誰還不爲自己考慮一點,誰不想不付出代價就衣食無憂,只是她的做飯過分了點,沒有給別人留餘地,也就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當然,這個跟陸金蓮的關係不是太大,前世的岑美玉那麼有錢,還有數不盡的好東西用,說什麼救了大官的命,發現了寶藏,其實都是因爲這個空間。

    而現在,這個空間她也有使用權了,十二年來,她在異世界見到了多少好東西,可是她摸不着用不了,現在倒是託了岑美玉的福。

    雖然陸金蓮覺得自己很冤枉,她沒做過什麼惡毒的事情,但她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品德高尚的人。

    既然這樣,只要這輩子岑不主動對她們出手,她把前世的恩怨算清就不趕盡殺絕了,還是眼前的生活更加重要,誰叫她突然變得能吃了,還沒有自己的金手指,誰叫她欠她的。

    陸金蓮興致勃勃地看着裏面的東西,她突然想起這個,是因爲她在書裏看過,岑美玉後期會把農顯安帶進來,於是她就試了一下口訣,很順利地就進來了。

    感謝那個讓岑美玉每次進來這裏都念一遍口訣的作者

    十分鐘後,陸金蓮出現在她的房間裏。

    果然,這初期的空間每天只對一個人開放十分鐘,對岑美玉也不例外,而現在的岑美玉,因爲靈魂受損,得到第七天才能進來。

    心情大好的陸金蓮把家裏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遍,然後把自己的衣服全洗了,就去把大孫子阿梁接回來了,他是去年正月出生的,現在快滿兩歲了,走路走得穩,就是說話不怎麼清楚,沒有以後的孩子那麼厲害。

    何家離農家不遠,陸金蓮很快就接回了阿梁,和小夥伴們玩了一天,阿梁的衣服很髒,乖乖地窩在她的懷裏。

    “阿梁,想不想喫糖糖啊”陸金蓮笑得很和藹,作爲長輩,基本上都不會討厭自己的孫輩。

    “阿奶,阿梁,要喫糖。”虎頭虎腦的阿梁兩個字兩個字地說話。

    “要喫糖,阿奶給你剝張嘴”

    阿梁小時候是很喜歡陸金蓮的,可是後來他的親妹妹被陸金蓮“賣”掉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叫過她一聲“阿奶”了。

    阿梁嘴裏塞了一小顆水果糖,甜的笑開了花,眼睛都眯起來了,陸金蓮也笑,她這輩子要讓他一輩子都叫她阿奶。

    走着上坡路的時候,陸金蓮就見到在她家樓下站了一個女人,他們都喜黑衣黑褲,離得遠又多年不見,她根本不知道那是誰。

    “阿梁奶奶,你總算回來了。”那人好像是等了好久,手裏還拿着一個小布袋子。

    “阿成奶奶,你有事找我,上來坐啊”

    “好。”

    兩人一起上樓了,看了幾秒鐘,陸金蓮也認出來了,這就是差點成了她親家的石榴她娘。

    石榴是一個年輕又好看又勤快的姑娘,一直都對農顯安有好感,正好兩人都到了成家的年齡,兩家的阿孃就互相聯絡起來了。

    他們講究自由戀愛,包辦婚姻卻也不少,陸金蓮探過農顯安的口風,他沒答應,也沒有拒絕,就讓她看着辦,她已經當他默認了,兩家的人也都知道,就等着過段時間再就把事情定下來。

    沒成想,兜兜轉轉,最後農顯安娶了岑美玉,這石榴是個心氣高的,沒落得什麼好結果,她一直覺得愧對人家石榴。

    兩人一起坐下,阿梁乖乖地呆在陸金蓮懷裏,很認真地吮着難得一見的水果糖,他是家裏唯一的孩子,可村裏供銷社賣的東西就那麼一點,家裏也不富裕,他很少能喫到糖果。

    石榴阿孃關心完了陸金蓮的身體,然後不着痕跡地提起了農顯安,農顯安十八歲,石榴十七歲,這個年紀正合適,現在說好明年就可以進門了,石榴爲了他,可從來沒跟過別的男孩子。

    “阿孃,我也不跟你說假話了,我這兒子是個不成器的,你家石榴是個好姑娘,多少人搶着要的,他沒那個福氣了。”陸金蓮不想害了石榴那個好姑娘,現在說總比以後說好一點,畢竟事情還沒定下來,既然農顯安和岑美玉是命定的姻緣,她上輩子那樣都拆不了,這輩子也不想枉做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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