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沾了刷鍋水的手抹了把臉, 於金寶站在鍋竈邊發了會兒呆，哼着最近流行的歌兒繼續幹活了。
葉爲安喫完飯就去村頭老槐樹下面找人下棋去了。
中午這會兒陽光曬在身上很溫暖, 老樹下有幾個老爺子坐着下象棋, 後來閒着無聊的葉爲安也會來兩盤, 這段日子都有些習慣了。
他習慣了, 村裏的老爺子還不習慣呢。
原來的強子啥樣子村裏誰還不知道，老一輩看他和另外幾個不順眼很久了，在他們眼裏那就是不學好的晚輩，都是姓於的, 老一輩們有時候還會在他過分的時候管一管。
但老婆跑了後這孩子變化挺大, 總算靠譜了。
厲薇薇找過來的時候葉爲安正蹲在那裏和他三叔廝殺得厲害，聽到叫聲擡頭看了她一眼，再低頭就發現這麼一會兒功夫
“叔，別以爲我沒看到啊，我可是記着之前的棋盤呢”葉爲安一邊說一邊把對方的馬放回原來的位置，“等會兒啊，等我下完這盤棋再說。”
厲薇薇臉色不是很好，看樣子昨晚應該沒休息好。
不過發生這事, 沒休息好也正常。
今天早上厲媽就給厲薔薔上班的服裝廠打了電話, 上午十點多厲薔薔就回來了, 聽說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她瞬間就懵了。
厲薔薔最近正在和楊志遠鬧分手, 不想被對方找到，所以都是住在朋友家沒回宿舍，但她怎麼都沒想到爲了報復她，楊志遠居然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如果不是有人路過幫個忙，她這輩子都無法面對小妹。
“媽，楊志遠迷上了賭錢，別的就算了，賭錢這是能隨便玩的嗎，將來萬一輸紅了眼，日子咋過就因爲這事我和他吵過，但他一直不改，那我肯定不能繼續跟他談對象，我沒想到他居然會把薇薇騙過去”厲薔薔恨得眼都紅了，小妹比她小了七歲，從小就被寵着長大的，啥時候經過這種事情，一想到那後果厲薔薔就恨不能捅死楊志遠。
厲媽也沒辦法說出怨大閨女的話來，厲薇薇在一邊聽着，一直沉默，一句話不說，聽到真相後才爬起來往外走，“媽，我出去走走。”
厲薔薔擔心，也跟了出來，不過她不敢靠近，只是跟在厲薇薇身邊，一路走到了安山村。
厲薇薇和厲薔薔都不懂象棋，安安靜靜地蹲在邊兒上看着棋盤發呆，厲薔薔擡頭看了厲薇薇一眼，心疼極了。
從前她每次休息的時候回來，自家妹妹都嘰嘰喳喳的，像個永遠不會累的百靈鳥。
成功贏了一盤棋，葉爲安在對方氣急敗壞的罵聲中起身，帶着厲薇薇走了。
也沒回家，就沿着村頭的土路，一路拐進農田間，順着田埂往前走。
這會兒麥子正在瘋長的時候，如今已經有成人膝蓋深了，綠油油的看上去特別喜慶，就差沒直接說春天來了。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怎麼不在家裏好好休息”對這種乖巧的幼崽，葉爲安的耐心要好很多，尤其這隻幼崽纔剛受了驚嚇。
厲薇薇低着頭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找於金寶他爸。
她爸上午回去後已經說了，於家的人會幫她瞞着這件事，包括她同桌於金寶都不會知道，楊志遠自己更不可能宣揚出去，這可是要坐牢的，所以她可以放心，沒有人會知道她差點遇到那種事情。
葉爲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想了想決定告訴她件事，純粹當安慰了，“昨天晚上那個人吧，他往後就廢了，如果現在沒個孩子，那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厲薇薇聞言頓時擡起了頭，臉上還有些茫然和不可置信。
葉爲安笑了下，“我昨天晚上下手有點狠，而且對於這種人來說，我覺得最合適的懲罰就是讓他再也不能以此傷害異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明白我的意思吧”
厲薇薇是不會給他帶來麻煩的，這確實是個聰明的孩子。
就算真帶來了麻煩也沒關係，他能解決。
厲薇薇確實明白他的意思了，一張小臉都漲紅了，對他猛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應該哭了不短時間的緣故，“謝謝你，我會報答你的”
“不用不用，順手之勞而已。”
厲薇薇的痛苦不只是來自這件事本身，而是她受到了傷害，施
害者卻什麼代價都沒有付出，他們還要幫着隱瞞對方乾的事情不能去報仇。
是這個人救了自己，也是這個人幫自己報了仇。
厲薇薇沿着原路返回，走到路邊挽起厲薔薔的手臂。
她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這件事並不是她姐姐的錯，所以她不怪她。
將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葉爲安忍不住感嘆，這確實是個好孩子，這種水靈靈的白菜配他家那頭家養小白豬，確實可惜了。
不過現在事情拐了個彎，估摸着將來對方也不會看得上於金寶。
真不是他埋汰親兒子，就金寶那樣，將來掰正了也沒啥大能耐，而厲薇薇一看將來就前途不可限量。
就算他再能耐，也不可能在什麼都沒幹，純教育的情況下把一個學渣變成智商二百加的學霸，在這方便他對於金寶的要求真的不高，不至於初中畢業，啥啥都不會就行。
至於他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學，這其實不重要。
葉爲安以爲這件事到此爲止了，沒想到於金寶大半夜的再次被噩夢驚醒，驚恐的叫聲隔了二里地都聽得一清二楚。
於金寶呆呆地看着闖進來的葉爲安還有兩個姐姐，整個人都不怎麼好，顯然嚇得不輕，“爸、爸爸，我打死人了”
葉爲安眉頭一皺，首先想的是於金寶在學校和人衝突然後不小心闖下了大禍，正想着怎麼辦，他接着說了下去，“爸爸，我夢到我打死人了，好多血啊，好多好多”
於金金姐妹倆真以爲於金寶出了啥事，現在一聽他是做噩夢了，打着哈欠就回去睡覺了，反正這裏有葉爲安，她們明天還要去上學。
葉爲安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坐到牀邊，想聽聽到底是啥夢，居然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的於金寶嚇成這樣，上次還是於金寶做夢夢到自己生了十幾個孩子然後養不起的事兒，這次因爲打死人
“那就是個夢，有什麼可怕的，你也十幾歲了，還會被噩夢嚇到”就先走這蠢樣，到底怎麼長成於國強記憶裏的那個於金寶的
於金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嚇成了這樣，從前更可怕的夢他也不是沒做過，這個夢論恐怖程度真心排不上號，但他就是心有餘悸。
“不是，爸爸你不是知道我們班班長厲薇薇嗎就昨天晚上到咱們家的那個同學，我夢到我把她按在地上打，血都濺了我一身，校服都溼了，別提多嚇人了”想到那個畫面，於金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也不討厭她啊，雖然兇了點，但她也不壞，所以我到底爲啥這麼恨她”
爲啥這麼恨她
因爲於金寶夢到的可能是於國強記憶裏的畫面，葉爲安閉上眼再睜開，眼中帶上了流光，不過那絲異樣的光芒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有些人，有些時候會夢到將來的事情而不自知，這就是傳說中的預知夢，只不過有時候這樣的夢是幾十年以後，比如於金寶這樣的。
這種預知夢很可能不會實現，因爲被夢到了，所以有了蝴蝶效應就不奇怪了。
“我都不知道怎麼面對厲薇薇了。”於金寶裹緊被子嘀咕，“想起她就想到夢裏，還好她生病請了假。”
“行了，沒啥事就繼續睡吧，別想太多，與其想這些，不如想想啥時候你能在班上進前二十名。”葉爲安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反正於金寶的未來肯定不會走到那一步的。
“爸爸，你都不安慰我嗎我做噩夢了啊”於金寶翻身坐起來，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葉爲安。
葉爲安抽了抽嘴角，他怎麼覺得，於金寶變嬌氣了呢
“那麼金寶小乖乖，你想爸爸怎麼安慰你”
不過這次的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楊志遠那個王八羔子，總有一天她會報復回來，讓他跪着給薇薇賠罪
厲爸沒吱聲，煩躁地點了根菸抽一口，“她媽，你今晚和薇薇睡，明天我去給薇薇請假，就說生病了，在家休息幾天，還有，給薔薔廠子打電話，讓她回來一趟”
於金寶第二天像往日一樣去學校，直到上課同桌厲薇薇都沒有出現，好奇問了老師，說是生病請假了。
他越來越好奇了，下課後就跑去找於金金問情況。
真不是他八婆，而是太好奇了，厲薇薇啥人啊，別看梳着辮子漂漂亮亮的，但她就是個假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