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王妃

    下一個月有中元節,府裏自然也要熱鬧一番。楚側妃低頭對着手上的單子,準備一會兒去庫房點貨。

    庫房在書房後面,要去那兒,勢必要經過喜桐院。現在楚側妃一想起那個地方,就忍不住皺了眉頭。

    許兒扶着楚側妃朝書房走去,還沒等走到喜桐院,就先在湖心亭旁的水榭看到了正在食用點心的唐嫵。

    唐嫵今日穿了一襲藕荷色的編紗長裙,腰上束着半掌寬的束腰,越發地凸顯着身段。她挽了一個極爲素雅的婦人髻,卻不經意落下一縷青絲於耳後,時而微風劃過,有些癢,弄得她總是忍不住擡起手臂去擺弄。

    這般姿態,旁人見了定要嘆一句“清水出芙蓉”,可落在楚側妃眼裏,便只會讓她想到了搔首弄姿的妓子,和恬不知恥的爬牀丫頭。

    楚側妃連連嘆息,她甚至無法想象,那芝蘭玉樹的殿下,怎麼就碰了這麼個東西。楚側妃用餘光從頭到腳瞥着唐嫵。

    她胸前那緊繃着的蠶絲扣,手腕上的青紫,和脖頸處的紅痕,無一不提醒着她,她昨日整整一個時辰,並不是白等的。

    她想不通,她一個大家閨秀,爲什麼會和這種身份低微的人,在同一處生活。

    見她氣紅了眼,一旁的許兒連忙小聲道:“夫人和她置什麼氣,她那種身份擺在這,根本不值得夫人爲她煩心。況且昨日晚上殿下根本沒宿在喜桐院,殿下去這一次,也不過是嚐個新鮮罷了。”

    “你懂什麼你想想王妃,她是何等身份,又是何等姿色,你瞧殿下正眼瞧過她嗎”楚側妃反駁道。

    要知道,她自從進了郢王府,就無時不盼着殿下能來她的安善堂,可到頭來,竟然被這麼個浪蹄子捷足先登了。

    “可是夫人,王妃總是要回來的。這一晃過去,也就剩下幾個月的光景了,等王妃祈福歸來,她容不容的下喜桐院那位,纔是關鍵的。”

    提起郢王妃,楚側妃不禁又嗤笑了一聲。郢王妃因何去祈福,她們這些京城的貴女誰心裏沒點數。

    甚至可以說,若不是有程國公府在那撐着,郢王怕是連這點情面都不會給她。

    說起來,郢王妃的身份,倒也一直是貴女圈子裏的一大談資。

    郢王妃本名爲安茹兒,其父是安家一脈一個庶出的兒子,其母則是禮部尚書林子淳的庶女。原本她這個身份,無論怎樣高攀,都是無法嫁進郢王府的。

    但安茹兒的母親林繡,偏偏和她的嫡姐林芙最爲要好。

    林芙乃是當年豔冠京城的頭號才女,聽聞她剛十四,提親的人就快要踏破了門坎,最後還是老程國公親自登門,纔將這兒媳婦定下來。

    那些京城的貴女到了說親的時候,有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想進程國公家的

    程家世代效忠大燕皇室,程國公不僅每次帶兵打仗返京時都會將兵符交還以示衷心,還更是親手救過一次先帝的命。

    如此忠臣良將,先帝自是要拉攏之。

    一日壽宴,先帝便當着衆人的面,賜了一瓣弧形的玉佩給老程國公。先帝說,這玉佩本是一對兒,其中一瓣他已經給了大皇子宋凞,而這另一瓣的,則是給未來的郢王妃預備的。

     

    那時的郢王可是先帝唯一的一個兒子,皇家的嫡長子有多尊貴,一想便知。所以通過這個事也證明了,程家的恩寵在大燕也真真是獨一無二的。

    再說回過頭說這林繡和林芙,這兩姐妹自幼要好,感情頗深,因此當安茹兒的父親病逝後,林芙就將林繡母女經常接到程國公府走動,也算是變向給這對母女撐了腰。

    那時林芙大着個肚子,林繡整日幫着忙前忙後,原本就親暱的姐妹,就更是形影不離了。

    同年七月,林芙生下了一對兒龍鳳胎,程國公大喜,當日就爲林芙請封了誥命夫人。

    但可惜好景不長,纔不足兩年的功夫,孩子就出事了。

    說來,這對雙胞胎命運屬實有些坎坷,哥哥的身子骨十分壯實,妹妹卻是體弱多病。林芙五個月的時候,還曾險些流產。

    民間大夫說雙胎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同在一個母親肚子裏,養分有限,極容易吸收不均。

    妹妹夭折後,林芙就病了,她經常抱着林繡的孩子發呆。

    林繡見林芙思女成疾,就一咬牙,將不足三歲的安茹兒直接放在程國公府養。

    程國公對林芙可謂是百般順從,見她思女心切,不僅厚待安茹兒,更是在許多年後,又努力要了一個女孩,名喚程安。

    但是林芙的身子到底是虧了,程安一生下來,也同樣險些沒保住性命,程國公生怕刺激了林芙,便連忙找了一個神醫將程安接到了山上,只有每個月初一,林芙纔會帶着世子一起去看她。

    就這樣,安茹兒這個外姓人,倒是成了程國公府上唯一一個姐兒,可謂是倍受疼愛。

    安茹兒在林夫人身邊長大,即便是後來又生了程安,她還是將安茹兒視爲己出,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教她吟詩作畫。

    所以說,安茹兒的出身雖然不尊貴,但就憑着能喚程國公夫人一聲姨母,整個京城,並沒有哪個貴女敢公然與她作對。

    直到安茹兒有一天長大,得知了那個先帝曾許諾的婚約,這才徹底起了歪心思。

    程家長女夭折,程安又因身子不好而久居深山,她便想着,那快玉佩自然是該由她來繼承。

    老程國公病逝前,一直都是安茹兒在近身伺候,那幾年她賺足了孝女的名聲。

    可誰能想到,到了隔年程老夫人壽宴的時候,安茹兒竟當着衆賓客的面兒,從胸前掏出了那瓣玉牌。

    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再是精明,到了長輩面前,也都會被一眼看透。

    好像那個時候,林繡衝上前去狠狠地打了一次安茹兒,程家要名聲,自然得攔着,從小養大的姑娘,傳出了這樣的事,誰都掛不住臉。

    就這樣,程國公只能連夜去了一趟郢王府。

    先帝的金口玉言誰也不敢違抗,安茹兒自然是如願以償地入了郢王府的大門。

    但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嘉宣帝竟然在大婚的當月,就派她去靜因寺爲國祈福了。

    這一走,就是三年。

    楚側妃一邊記着賬本,一邊想:等下個月安茹兒回來,要是見到府裏多了這麼個婀娜多姿的唐姨娘,還指不定鬧出什麼事來。

    瞧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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